“唉……”
诺伊哈克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审批着百官上奏的文件,在翻阅资料时竟然罕见地两眼模糊了一瞬间。
皇帝拭去自己额头上的一抹虚汗,经过长年累月的工作他的身体也渐渐一天不如一天。
“陛下,”身为皇帝近秘卢里纳上前抓住诺伊哈克的肩膀稳定他的身形,“您最近太累了,不妨歇息一段时间,这些公文就先暂时搁置在一旁吧。”
“我躺在这里休息,那这些公文又有谁来批改?”
诺伊哈克用手臂支撑在桌子上,扶额仿佛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体已经有衰弱之势。
“这些公文有些出自各地驻扎的地方军队,王知玄可以担任此类公文的批改,算是为您缓解疲劳之疾。”
卢里纳替皇帝出谋划策,将眼下的最佳方案提供出来。
“好,就依你说的办吧。”
诺伊哈克不再苦苦支撑身体,他顺势后倾倚靠在办公椅上,那颗头颅偏靠在椅枕,似乎有几分睡意。
卢里纳轻手轻脚的从公文中挑出合适的出门送给皇帝的护身将军王知玄,等到送完后他又静悄悄的回到了皇帝的办公室。
“卢里纳。”
“我在,陛下。”
“今日难得清闲一刻,我想与你聊些话题。”
卢里纳心中做好万全准备,迎接皇帝的口笔。
“不知道陛下打算和我聊些什么?是宫内风光,还是地方局势,亦或是朝中传言?”
“今天不谈那些国家大事,我就想和你谈一个话题。”
卢里纳竖起耳朵,好好思量着皇帝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父子」……”
卢里纳惊的牙齿上下打颤,好在他很快就恢复如初没有让自己的窘态被皇帝察觉。
关于「皇子」的风言风语他也有所耳闻,只是皇帝闭口不提这件事情,就没有哪个出头鸟敢议论此事。
“儿子不认父亲,父亲不认这个儿子,父子间便像仇敌般视作对方。”
卢里纳知晓皇帝的话还没说完,所以依然静静等待着自己出口的时机。
“但貌似并非如此,他在全国各地的事情我有耳闻,我不明白他是体谅我的艰难还是什么,这才斩海魔,剿边匪,诛逆党,寻神灯,访长生。”
斩海魔,剿边匪,诛逆党,寻神灯,访长生中,尤其是第一件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全国上下举国皆知。
但凭皇帝十七年来都没有「找到过」自己的儿子,那位「儿子」自然也就不会体谅皇帝的艰苦。
更何况在「儿子」的心目中,他这十几年来的人生全被其他的长辈占据。
养母,老师,院长甚至前辈等一些人物,这才造就了那位举世无双的圣意十志,但上述这些偏偏和作为亲生父亲的皇帝无关。
“有时候我在想我到底是不是错了,才惹怒了苍天将我那失踪已久的儿子重新摆到我的面前,父子相见宛如仇敌,是谁之过?”
按道理说这件事情就是皇帝的错,十七年前将兮夜明和安洁莉娜调换导致亲生孩子流落他乡,再见面时则是对他口诛笔伐全无半点父亲之态。
卢里纳明白皇帝的心意,他是想重新让兮夜明认他这个父亲但碍于面子又不好操作。
没辙,卢里纳只好先安抚面前的皇帝。
“陛下,如今的局面也只是顺势而已,您身处漩涡之中自然不得已卷入其中。”
听完卢里纳的安慰后,诺伊哈克的面色显然好了半分。
“都常言道父债子还,我的儿子算是为了弥补上这些年来欠国家的债吧,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为他做什么。”
卢里纳趁势说道:“陛下,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
“可是有的父亲连这个马牛都没资格当啊,”讲到这里,诺伊哈克的脑袋撞了撞椅枕,“没资格的儿子天下多了去了,但没资格的父亲不仅少见,恐怕流传出去还要遗臭万年呐。”
说遗臭万年诺伊哈克还是高估自己了,他们皇族一代代靠着血脉厮杀才得来的皇位,本就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迹。
有些事迹流传到坊间,若是一千年前还会有人在意,只是现在早就没人注视皇族的嫡传问题了。
“你说说,他怎么就和那些基尔格德的人们学得认那些死理呢?”
“他”指得就是兮夜明。
诺伊哈克认为兮夜明都是基尔格德的老师教的,在自己的国土上纵横四方却不能为己所用。
“陛下,我认为孩子接受父母的爱意与培养时,会觉得这些不是自己需要或者想要的东西故而产生抗拒之心,殊不知这些全都是父母托身而出的全部身家。”
“但学生与老师就不一样了,学生在老师那里学来的都是自己真心诚意想要得到的本领,所以学生会尊敬师长。”
诺伊哈克沉默了,他也不得不赞同卢里纳的观点,自己和孩子的关系实在是浅薄到令人发指,自己也实在不懂该如何当一个父亲。
不论是西亚还是安洁莉娜,皇帝都对她们一知半解。
甚至诺伊哈克还在提防安洁莉娜会不会因为自己不是亲生皇女,心理扭曲使她起了反叛的念头。
国内还有多嘴之舌流传西亚二皇女不过只是兮夜明的「替代品」。
“不过……”
“不过什么?”
见卢里纳有言遮遮掩掩,诺伊哈克便令其有话直说。
“听说皇子身边跟着一个「干女儿」,我想孩子长大时总会理解父母的苦心和难处,更不要说皇子「已为人父」,皇子说不定早已体会到陛下的感情。”
这句话诺伊哈克越听越有味,紧接着眉头舒展开来。
“好,好啊,”皇帝从办公椅上坐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我很担心。”
卢里纳应付完一件又迎接下一件。
“我一直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
“陛下,是什么事情?”
“有人说,大皇女安洁莉娜总是私信流浪于在民间的皇子,可能是在谋图篡逆之事。”
卢里纳又听出来了,这哪是有人说,分明是皇帝自己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