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没等到召唤的青岚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跟了邢景耀数十年,自然比旁人了解他几分,这么多年都没将她收房,现在也不会改变,站会儿做做样子就行了。
倒是红苕还年轻,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醒酒汤给邢景耀端来。
他接过一饮而尽:“你也回去吧。”
红苕红着脸想要说两句软和话留下来,却听他大喝:“翠鸣!”
翠鸣一直候在外头,闻言连忙进入屋内。
不待她开口,邢景耀就率先发难,他站起身两指并拢摩挲过博古架上层,浅浅的灰烬霎时浮现在他指尖。
“我不在你就是这样料理院子的?你跟负责这屋子的洒扫丫鬟各五仗,再有下次就自请离去。”他一双锐目直视过来。
翠鸣冷汗滴落,连忙跪下:“谢大爷开恩。”
邢景耀不是个爱苛责下人的主子,往日里发火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何况他也常年不在府中。
原本将主屋交给孟柳,翠鸣是很放心的,毕竟是老太太指给大爷的人,为了获宠应该也会尽心尽力,她哪里知道孟柳居然是个玩忽职守的,连大爷的主屋都敢这么干,这一遭她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红苕心中一跳,她本就忌惮孟柳的容貌,此刻忍不住开口上眼药:“大爷有所不知,这打扫内室的丫鬟是老太太指给大爷的,她素来惯爱偷奸耍滑。”
邢景耀轻问:“老太太送来的?”
“是。”
他捏捏眉心,既是祖母送来的倒是不好当众责打,老太太的心思邢景耀也知道,无外乎就是担心他绝嗣,这方面向来也是他觉得自己最不孝的地方,所以他也愿意配合老太太宽她的心。
“罢了,这丈刑就...”
还没等他说完,孟柳就急急的闯进来。
“大爷,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跟翠鸣并无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打就打我一个人吧。”
翠鸣吓了一跳,见她有心维护自己,先前对她的那点不满也消散,她连忙去扯孟柳的衣袖,小声提醒:“跪下。”
孟柳也不含糊,直接就跪了下来,但跟一旁的翠鸣形成鲜明对比。
邢景耀挑眉看过去,翠鸣弓着背低着头,通身都是惴惴不安,而她,脊梁挺的笔直,还抬着头敢直视他。
他看人最爱看双眸,无他,只有眼神骗不了人。
此女双眸清明坦荡,还带有一丝丝懊恼,倒不像红苕口中偷奸耍滑之人。
顺着眼神他没忍住也扫了一下别的地方,这般姿色,任是见过各类花魁美人的邢景耀也不自觉晃神了一瞬,怪不得老太太要将人送来他房里。
但也就只是欣赏罢了。
红苕心中咯噔一下,她刚刚开口是想让大爷打发她回岩松阁,哪成想这两人这就看对眼了,是的,对于红苕来说,他们四目相对的模样就是看对眼。
她连忙开口:“这丫...”
邢景耀摆手打断她,轻启薄唇:“一人做事一人当?”
“是。”本来就是她玩忽职守,连带着翠鸣被打,孟柳心中也过意不去。
“翠鸣,你来说你有没有错。”
翠鸣忙低头:“有错,大爷将春晖园交给奴婢,是信任也是约束,她做错事怪奴婢御下不严,该罚。”
他颔首,示意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翠鸣掌管春晖园,料理上上下下事务,偶有疏忽也是人之常情,且我是老太太派过来的,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她也不敢多置喙什么,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求大爷饶了翠鸣。”说完她低下头。
邢景耀牵起唇角,嘴上说着有错,但行为姿态一点都没有认错的态度,别的丫鬟自知自己犯了错,少不得要磕几个头,这丫鬟倒好,连下跪还要人提醒。
快马加鞭赶回来到底是有些累了,他也懒得跟这丫鬟争执:“你既愿意替翠鸣受罚,便依你的意。”
“是。”说完孟柳就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邢景耀连带着红苕跟翠鸣都惊呆了,哪有主子还没发话,丫鬟自个儿离开的?
院子里已经摆好了工具,孟柳直接趴上凳子。
文竹有些踌躇,这可是老太太给大爷的人,要是把人打坏了,不知道会不会怪罪下来,大爷也没吩咐力度用多大,他一时拿不准。
“打吧,我受得住。”孟柳将头发拢在胸前。
玩忽职守确实是她的错,虽然这惩罚有些侮辱人,但有什么办法呢,古代就这样,她倒也没什么怨言,怪只怪自己太自以为是,没算到邢景耀会提前回府。
文竹听她开口,也就不再犹豫举起棍子捶打下去。
不过除了第一下后面都是虚张声势,看着痛,其实落到身上也就是轻轻碰了碰,孟柳记住了他的人情,打完自己就回了房。
邢景耀从窗棂远远看着她受完刑,也并没有责罚文竹的做法,毕竟是女儿家,这要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十仗下去,不躺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床的。
他本来就打算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放过她的,没想到被她一激,事情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心中觉得有些许怪异,但又说不上来。
好久没看到过这么倔的女子,偏她也不为自己求情,只看了几眼他就知道那丫鬟表面上顺从实则没把他当主子,只是不知道是装出来想引起他的注意,还是本性便如此桀骜不驯。
“她叫什么名字?”邢景耀还是开口问出心中所想。
翠鸣:“她原叫孟柳,一直未曾改名,只盼着大爷赐个名讳。”
“就叫.....”
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猫儿,一见到他就巴巴的贴上来,吃完他带的猫食马上翻脸不认人。做错了事情受罚还爱龇牙咧嘴。
可惜祖父觉得男子招猫逗狗是不务正业,强硬的将那猫扔给府里的婆子,那猫离开他后没一年也就死了。
“团团。”
曾用名孟柳现用名团团的她正趴在床上。
翠鸣一边上药一边嗔怪:“你说你干嘛要替我受责,我要是能替你分担一半,现在也没这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