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透过复古彩色玻璃窗,投射出一室斑斓色彩。
洛洛整个人沐浴在华光之中,血色尽失的唇抿成一线。
她望着简瑄的手掌。
这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纹路清晰漂亮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摆出一个邀请的动作。
与其说是接纳,不如说是恳求。
他的眼里满是怜惜与温柔。
洛洛用尽力气铸造的防御,在这百般柔情与歉疚的目光中,瞬间溃不成军。
一颗豆大的泪珠砸在简瑄的手心,滚烫得猝不及防。
洛洛的世界仿佛被一股巨力揉碎,泪水决堤而下——
简瑄的眼眶一热,手足无措地将幼小女孩揽入怀中,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
“乖乖、乖宝……不哭不哭……外公来晚了,外公来接你回家……”
洛洛靠在简瑄的肩膀上,不住地颤抖。她怎么也控制不住好痛好痛的心脏,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将简瑄的外套泅成一片深色。
不知过了多久,在简瑄柔和低哑的抚慰声中,洛洛紧咬的牙关溢出一丝小兽般的呜咽。
“哭吧,哭吧孩子,外公在这里……”
简瑄的心都要碎了,他轻柔地将洛洛搂紧,仿佛他怀中的小女孩儿就是最美丽易碎的珍宝。
——洛洛终于放声大哭。
她所有的委屈与压抑,在这场大雨倾盆中,歇斯底里的,酣畅淋漓的,彻底发泄出来。
要不是简瑄万般诱哄制止,在这场长达一小时的情绪释放中,洛洛差点哭背过气儿去。
等洛洛彻底缓过来,她已经被简瑄抱到了休息室,小小的身躯整个陷入绵软蓬松的沙发里,毛茸茸,懒洋洋的。
应该是简瑄安排过了,休息室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人进来打扰这对爷孙。
洛洛用湿毛巾擦干净脸,悄悄观察这个看起来起码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的俊美男人。
简瑄捕捉到了小姑娘偷窥的目光却佯装不知,亲自沏了一壶好茶,斟满洛洛面前的杯子。
洛洛在系统商城花了3积分,让007下载了围棋的小程序,要跟它手谈一局。
小姑娘绯红着眼眶和鼻尖,盯着茶几出神,简瑄想着她的情绪还需要平复,体贴地没有出声。
等到茶水温度正好的时候,洛洛结束了进行到一半的对局,她已经在专注对弈的过程中,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洁白细腻的骨瓷杯中,火候恰好的茶水碧绿清透,闻起来十分诱人。
洛洛双手捧住瓷杯,小口小口轻啜,甘甜清润的茶液滋润了喉咙。
简瑄的眸中蕴满了慈爱笑意,在她放下杯子时又给续上一杯。
多可爱的小模样啊,不愧是他的外孙女。
眉眼像他,小嘴也像他……
简瑄的目光越来越慈爱,一腔喜爱几乎要溢出来。
“洛洛今年多大了,平时喜欢玩些什么?有没有喜欢的玩具?你爸爸对你好不好?你妈妈呢,她性子冷傲,有没有欺负你……”
洛洛懵逼地看着简瑄,一时间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问题比较好。
在简瑄眼里,又是另一种呆萌的可爱,让他怎么看也看不够。
洛洛想了想,一个一个回复道:“我的名字叫邵洛宁。我快要六岁了,喜欢物理,医学,一些漫画和动漫,没有特别喜欢的玩具,爸爸对我很好,妈妈也很好……”
简瑄轻轻碰了下洛洛面前的茶杯,动作有些小心翼翼,“乖宝,茶可以喝了。”
洛洛这才留意到简瑄对她的称呼。
乖宝……
他叫她乖宝哎……
刚才还叫了她乖乖……
老邵和简之涟几乎只叫她的小名洛洛,洛洛长这么大,很少这么被人这么亲昵的称呼,她的小脸都有点发烫了。
“您叫我洛洛就行。”
哭了那么长一阵,她的嗓子确实还有些不舒服,于是落落大方地端起茶杯继续喝。
心间缓缓流淌过一股暖流,通体舒畅。
洛洛忽然抬起头,与简瑄极为相似的浅褐色眸子里闪烁着灿烂笑意。
“洛洛很高兴认识您。”
“外公反倒遗憾,现在才找到洛洛。”简瑄有些感慨地拉住洛洛的小手,缓缓道:“你父母当年分开,我和你外祖母并不知道你母亲怀孕了。你母亲一直瞒着我们,直到最近这段时间,她带你出来,我才从老友那边得到消息……”
洛洛目瞪口呆,简之涟和邵翊辞到现在都不敢直接对她说的实话,关于她的身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简瑄揭穿了。
她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她还能装聋作哑一辈子不成?
简瑄说的都是真话。天知道他一听到消息,遭到了多么大的冲击,一边派人调查当年的事,一边瞒着妻子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赶来见洛洛。
只是这些事,就没有必要告诉洛洛了。只要这个孩子好好的站在他面前,其他事还有什么要紧的?简瑄的一生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他太明白什么是最要紧的。
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真诚道:“洛洛,对不起,外祖父母一直在你成长的过程中缺席。未来的岁月里,希望可以尽我们所能好好弥补你。洛洛,你愿意叫我一声外公吗?”
“……外公。”洛洛有些生疏的,轻轻叫了一声。
“哎……外公在这里。”简瑄的眼睛透彻明亮,每一缕细纹都舒展笑意。
他的一腔赤诚与关爱,令洛洛很有些动容。
她自问,如果交换一下位置,她面对一个突然出现的外孙女,也没法做得更好了。
洛洛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她最在意的那个问题:“外公可以给洛洛一个完整的家吗?”
洛洛想要的家,当然不是指外祖父母家,而是父母复合温馨的三口之家。
简瑄沉吟不语,他对邵翊辞没什么好感,即使他和涟涟之间还牵扯着一个宝贝外孙女。大不了孩子由他和夫人养,简家又不是养不起。
对上小外孙女隐隐透着希冀的目光,简瑄又很难说出口,他并不看好洛洛父母的纠缠。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简瑄洒脱地摆摆手,“你父母之间的事,由他们自己决定。”
洛洛的心放下了一半。
“走,外公带你去看好东西。”简瑄又弯腰把洛洛抱起来。
他是真的很喜欢把小外孙女举高高。
“你妈妈八岁开始就不让我抱了,算算都过去了十八年……幸好,我又有外孙女了!”简瑄的慨叹中透出愉悦的笑意,洛洛都不好意思说其实她可以自己下来走了。
算了,外公想抱就给他抱吧。洛洛也有点喜欢简瑄的怀抱,温暖沉稳,透着淡淡的兰草香气。
外祖父年轻时一定是个不输给老邵的美男子,不知道外祖母是什么样子……洛洛仔细回想上次在书店的偶遇,依稀记得是个气质十分独特的美人。
“洛洛在想什么?”
洛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在想外祖母。”
“你外婆在锡兰出差,如果她见到你,一定会喜欢你的。如果你见到他,也会喜欢上她的,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简瑄笑眯眯的回答,抚平洛洛心中的忐忑。
简瑄打算把家里的私事处理好,再亲自回去告诉他家夫人。
外公和外婆很恩爱,洛洛在心里想。如果有一天老邵和简之涟能这么恩爱不移,她简直烧高香了。
007夸赞道:【宿主,您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为父母感情事业奋斗到这份上的女儿了,我会协助您的,加油!】看书喇
洛洛:“……”并不想要这种夸奖,谢谢。
简瑄单手推开门,明媚的阳光洋洋洒洒倾落进来,洛洛下意识闭上眼睛。
等她重新适应了光线,看到满屋的礼物盒,直接愣住了。
不是夸张的说法,是真真正正一屋子礼物盒,大小制式形状颜色各不相同……
洛洛被简瑄轻轻放下,她随手拿起一只月牙形状的小礼物盒,上面是油画图案,复制了印象派大师莫奈的《睡莲》,光影流动,非常漂亮。
“要不要拆开看看?”简瑄期待地问。
洛洛点点头,拆开湖蓝的蝴蝶结,里面躺着一只——小小的半透明的月牙?
洛洛把它取出来,淡蓝色的月牙十分轻盈,触感微软,可以竖着立住。洛洛把它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按钮,好像只是一个材质特别的装饰品。
“这是一只小夜灯,晚上会自动散发仿真月光。”
洛洛开始好奇其他礼物盒里都装着什么了,她拆了一只长方形的小盒子,竟然是下个月才会在国内上市的最新款的apple手机,顶级配置。
洛洛已经能预想到那些没拆的礼物都是怎样价值不菲,她把手机放到桌上,认真道:“外公,这些礼物太贵重了,洛洛不能收。”
望着孩子清澈通透的眼神,简瑄既是骄傲欣慰,又感到失落愧疚。他准备这些礼物当然不是为了考验外孙女,是真心希望她会喜欢,为她带来快乐。
“时间仓促,只来得及准备这些了。洛洛,外公想把所有好东西都摆在你面前,任由你挑选。”
洛洛摇摇头,“外公……”
简瑄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霸气摆手。
“我的外孙女不需要懂事。你尽管拆,不喜欢的就扔在这儿,会有人来处理。你有什么想要的,一定要告诉外公。”
看到洛洛还是不赞同的神色,简瑄放软了语气,“洛洛,外公是第一次做外公,也许做得不好,有困扰你尽管开口。但只有一点,你不要与外公见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