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沐容垂下眼眸,慢慢握紧了拳头。
她很了解自己的优点,并且可以很完美的利用它们,从小到大凭着娇小可爱的外形和活泼大方的性格,在家乡的小镇里,从男人到女人,到哪里都是讨人喜欢、受人追捧。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冷待,简直难堪得不行!
一时间连沐容周围的气压都低了不少,又跟队走了一段,她终于忍不了前面旁若无人聊天的兄妹,红着眼眶跑出了队伍。
洛洛莫名其妙地收回视线,这就是女青年细腻敏感多变的内心吗?这么一想,她家简之涟也不算很难搞了。
天气太热,领队的师兄带他们走的林中小路,笼罩在白桦树的阴影下清凉不少,弯弯绕绕倒也新鲜有趣。洛洛认识的树不多,勉强分辨出一些玉兰、银杏树,古朴自然,空气清新,环境真的很不错啊。
洛洛抬头仔细观察,简之涟居住在7号宿舍楼,前后是6号和8号楼,都是女生宿舍楼,对面一列的1—3号楼则是男生宿舍楼。所有宿舍楼异性均不得入内,来送孩子的家长也不行。
简之涟让简之恒在楼下等着,一个人提着行李箱上去了。
简之恒还有些不放心,“你确定你能提上去?”
“没问题。”
洛洛跟看不见她的舅舅挥了挥手,随着简之涟上楼了。在简之恒手中轻松摆弄的行李箱,在简之涟手里难免有些吃力。她住在5楼,在三楼楼梯口的时候终于提不动了,干脆放下行李箱休息片刻。这时一位学姐热情地走上前,利落地帮她把行李箱抬上了5楼。
简之涟道过谢,从包里取出两块巧克力送给学姐。学姐有些惊喜地摆摆手推辞,但又拒绝不了这个气质独特的女孩,最后接过巧克力,朝她挥挥手离去。
洛洛估计俩人八成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继续跟着简之涟,推着行李箱往走廊里走。
简之涟刷卡进门,母女俩望着窗明几净的四人间空宿舍,心里还算满意。因为是提前一天上午来报道,简之涟最早到宿舍的。
她扫视一周空荡荡的衣橱、桌椅和床铺,确定了自己所在的靠窗位置,看起来她需要安装个新的落地窗帘。
简之涟把行李箱推到桌边,关上门施施然下楼去了。洛洛连忙跟上,她在想那个叫做连沐容的奇怪女生,什么时候过来。
“这么快?”等在楼下的简之恒诧异道。
“走,购物去,顺便找人来安装个新的窗帘,嗯,要女性……”
接下来就是简之恒刷卡,简之涟买了很多送货上门的东西,还真让她找到个有女性工作人员给安装窗帘的店家。
没想到他们再回宿舍那边的时候,男性已经可以进去了。有一定生活经验的简之恒于是亲自上去帮妹妹收拾东西。
窗帘很快就安装好了,非常的漂亮。宿舍里没有第二个人来过的痕迹,洛洛从头到尾没发现什么疑点。接下来就是洛洛意料之外的,薛晴与他们的相见。
洛洛见证了全程,只是这样看,完全想不到舅舅后面会和薛阿姨会有长达多年的感情纠葛,他们简家人怎么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情问题?
洛洛已经不想继续在简之涟的梦里做无用功了,没想到她真的醒了过来,这时天色已经大亮。
简之涟犹在梦中,只是画面发生了转变——
“我是咱们颐大xx级毕业生,算起来也是你们的学长,毕业留校做了辅导员,你们叫我姜导就行。接下来的4年,大一年级金融系的部分专业,包括vc系的三个班,都由我来带……”看书喇
“下面,我们二班的同学都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有没有同学主动一下?那就从我左手边开始吧,从前往后s型轮流。”
话音一落,包括导员姜如新在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简之涟身上。
因为左边靠窗第一排只有她一个人。
18岁的简之涟:“……”
就有一点尴尬。
好在,她从不知怯场二字怎么写。十分淡定地起身走到讲台上,稍微倾身扫了一眼台下。
微微一笑,落落大方。
“大家好,我是简之涟,来自帝都。我很荣幸成为二班的一员,希望未来的几年可以与大家和睦相处,请多多关照。”
眉目精致冷艳的新生,笑意浅淡优雅,无形之中散发出独特的气度,让人不经意间为之心动。
简单几句话说完,简之涟微微鞠了一躬。台下沉默了两秒,雷动掌声充斥了教室。简之涟被热情似火的掌声欢送下台,回到座位坐下。
这个小姐姐好优雅好飒!不止一个人星星眼。
连沐容轻哼了一声,隐藏住眼里的不屑与嫉恨。
“简之涟同学为我们开了个好头,好的,下一位同学……”
之后的介绍语简之涟没怎么认真听,她漫不经心地把名字跟人对上号,暗自思量该怎么继续勾搭邵翊辞。
首先,他看懂她的暗示没有?
不,那几乎是明示了吧——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冲着一个男人笑,潜含义不言而喻。
邵翊辞,你别让我失望啊……
可惜当时不好回头观察他的反应,简之涟有些遗憾。
好在她对自己有信心,那么多次恋爱可不是白谈的。
让喜欢的人甘心折腰,满心满眼都是她,是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
简之涟的眼眸中晕染出浅浅的温柔之色,唇角不自觉上翘。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正确的做法是循序渐进——以温水,煮青蛙。
这场撩拨追求在从容自然之余绝不能失去效率,战线不要拉太长,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把人泡到手了。
简之涟对谈恋爱这件事很有规划,中学只谈同龄人,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发生亲密接触。大学就可以稍微谈一下“老年人”了,因为她的心智相对成熟,在眼界与性格优势的加成下可以把握事情发展的趋势,而且更高层次的人往往更能吸引到她。很显然,邵翊辞完美的符合了她的想象。
等班里第34位也就是最后一位同学介绍完,姜如新笑眯眯开口,“好了,这下同学们对大家有了初步的了解。现在你们的班委还没有选出来,在军训结束竞选班委之前,我们要选择2男2女一共4位同学,作为临时负责人,也就是临时班委,来组织管理咱们二班的事情,有没有哪些同学毛遂自荐一下?”
简之涟不感兴趣地垂下了眼皮。她对大学里的集体活动并不热衷,更不想费心费力去做这个临时班委。虽然她心里明白,现在的临时班委很可能成为后来正式班委的基础班子,更有利于和老师打好交道,有更好的同学基础,有利于入党竞选,获得大学学年综合测评的某些加分……
可她依旧不感兴趣,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对简之涟是这样,对其他刚刚踏入大学校园,期待展现个性与自我魅力的萌新大学生们来说就不同了。在这所高级学府里从不缺乏优秀又善于把握机会的学子,很快就有好几个人自我举荐,其中就有连沐容——她的笑容热情灿烂,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好,连沐容,江妗妗,郭向斜,陈晋同学,就由你们4个来担任我们班的临时负责人……”姜如新温和的目光扫视过他们,带头鼓起掌。
简之涟象征性地拍了拍手。忽然的,她的动作微微一顿,似有所感地抬头向前望去。视线相接之处,台上的连沐容正冲着她笑。
明媚灿烂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使整个人更加光彩照人。圆框眼镜之后的一双圆润杏眼却流露出几分得色。
似是胜过了简之涟的某种炫耀似的。
就这?
简之涟微微挑眉,有些意兴阑珊。她略一思索,目光直勾勾盯着连沐容,忽而勾唇假笑。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连沐容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轻蔑,笑容逐渐僵硬,几秒过后,她终于忍不住率先偏开头。
大获全胜的简之涟在心中冷哼一声,懒懒移开视线。
先撩者贱。
几个临时负责人下台之后,姜如新又开始讲话。讲了小半个小时,简之涟开始打哈欠。她垂着头,眼泪汪汪地打到第七个哈欠的时候,班会终于到达了尾声。
“……明天开始军训,临时负责人留一下,其他人都散了吧,回去好好休息。对了,简之涟同学,你也留一下。”
姜如新温和的目光落到简之涟身上,她有些不明所以,坐在原位没动。
姜如新招手让几个临时负责人过来,交代他们明天组织同学们拿军训装备和后天开始军训的种种事项。连沐容探究的视线在简之涟身上一扫而过。
这些事都与简之涟无关,她颇有些无聊,开始低头用手机打字,发消息跟简之恒斗嘴。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姜如新打发走几个学生,简之涟见状要起身上前,却见他走了过来。
“在这里还适应吗?”他很自然地开口询问。
简之涟有点摸不着头脑,笑了笑回话,“谢谢姜导的关心,颐大很好。”
瑕不掩瑜,到底有高等学府的底蕴在,简之涟看待它虽然不觉得惊艳,大致还是满意的。
姜如新却是有些遗憾,“看来你不记得我了。”
简之涟诧异地看着他,仔细在脑海中搜索,无奈笑道:“我看您确实有些眼熟,瞧我这记性,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你是简家的小姑娘吧?小时候走丢拽着我不放那个。”姜如新笑着说。
……什么?
简之涟看向姜如新的眼睛微微睁大,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很显然姜如新知道简家,以及在她小时候就见过她,甚至他们还是在她走丢的特殊节点认识的……
简之涟沉思了几秒,她的记性从小就好,虽然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还真从脑子的犄角旮旯里翻出这么一回事儿。
就在四五岁的时候,她随母亲去秦伯父家拜访,趁大人们不注意跑了出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在陌生的地界上迈着小短腿儿哪有不迷路的?
于是随手扒住路过的小少年,怎么也不撒手。没想到的是,那个小少年真的把她带回了秦家。
当时她还懵懵懂懂崇拜人家,现在一寻思,也是赶了巧了。姜如新是秦太太的堂弟,能不知道秦家在哪儿吗?
说起来也是幸运,但凡换一个人,小蝌蚪找妈妈之旅便很难如此顺利。谁能想到,十多年后又遇到了一眼认出她的姜如新,所以这世界到底有多小?
简之涟笑了一声,她不是扭捏的人,落落大方道:“姜导,当年的事,谢谢您了。”
“客气什么,能再见面也是缘分,叫我姜老师就行。”
姜如新看一眼腕表,笑了:“正好到了饭点,我请你吃个饭吧,小姑娘?”
简之涟连忙道:“哪能让您破费,该我请才是,接下来可要请您对学生多多关照了。”
“好。”姜如新微笑应下。
简之涟难得请人吃饭,四舍五入又算恩人长辈,自然要挑个周全隆重的地方。于是二人坐上姜如新的车,在简之涟的定位下往附近一家米其林三星店开去。
落座之后多少有点尴尬,毕竟有十几年不见,即使有往事打底,二人之间也很陌生。
令人惊叹的是姜如新实在是个高情商危险分子,随口抛出个话题,没几分钟师生二人就聊得你来我往,言笑晏晏,彻底熟悉了起来。
最后,账还是姜如新结的。
大概是男人好面子吧,简之涟没有在意。想着对方也不缺这个钱,更何况人情往来,下次请回来就是,便坦然道了声谢。
吃完饭,姜如新送简之涟回学校。开车送到学校里的奶茶店前面,距离宿舍区也没有两步远了,他才放心地走了。
没一会儿,简之涟取到奶茶店做好的果茶,慢悠悠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思绪的放空有利于渺远回忆的聚拢,于是她渐渐想起,姜如新还在她高中时远程指导过她的学业……
这还真是,奇葩的缘分。
简之涟是个聪明人,虽然姜如新没有明说什么,她还是看出来他想关照她。也许是因为家里的交情,或许是因为他对她有些许好感和欣赏……
简之涟从不怀疑自身条件的优越性——但她没什么兴趣。
或者说,志不在此。就算做个绩点完美的学神,参加全国乃至世界比赛为校争光,又或者保研出国,这种脑子里想想就可以预见的未来,勉强也有点挑战性,但有什么意思呢?做到极致也很难超过她的母亲郦漓,曾经最高学府的学神。
年轻气盛的简之涟还不能挣脱父母耀眼的光环,她想要证明自己,来到与父母不同的大学便是一种探索。
那时的她还太年轻,满心满眼都是独立与恣意的未来,并没有预见生活中潜藏的危机——足以在关键时刻将她拽入深渊。
简之涟睁开眼睛,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