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特助为简之涟拉开车门,看着她冰山似的脸色隐没在后车厢的阴影里。
这时邵翊辞追了出来,说是“追”,林岩只是低头给老板关了个门,再站直的时候,身边已经多了一道温文尔雅的身影。
邵翊辞把装着保温盒保温杯的袋子递给林岩,并温和细心地交代了几句。听到里面还有一盒点心是给他的,林岩简直有点受宠若惊。
简之涟不用看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某人又在花言巧语些什么。她轻哼了一声,不做理会。
启动车子的时候,林岩从后视镜看到邵翊辞很有风度地朝他们挥了挥手,他不禁感慨:“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简总,您家邵教授真是一位温柔体贴的好老公啊……”
闭着眼养神的简之涟淡淡道:“不是说今天的安排很紧凑?以后少和无关人等闲聊。”
“……好的。”
林岩干笑了一声,接下来一路上安静如鸡。
他也是感性过了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显然惹老板生气的正是这位贤夫了。
……不过根据他和简之涟多年的共事经验,这位傲娇老板心里不一定多么生气,多半是夫妻俩之间的情趣。想到这里,单身多年的林岩竟有点羡慕。
温柔清贵长得好,这样的对象谁不想要?林岩摸了摸鼻子,他好像领悟了女老板的择偶标准……他还有一个小表弟也是科研狗,成天嚷嚷着这论文是一点也写不下去了,富婆求包、养之类的狼虎之词,但谁敢碰他的实验数据一下谁死……要不找机会推销试试?
不知道引狼入室的邵教授回家拿了公文包,准备去教学楼给学生们授课。洛洛还在生闷气不肯搭理他,邵翊辞也不以为意,温声交代她好好看家。洛洛忍不住悄悄从沙发靠背上探出头,莫名地感觉老邵的心情很好。
真是奇怪的大人。
今天来上课的研究生也同样感到疑惑。往日里风华内蕴的邵教授,此时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随手把教案搁置在教台上,修长的手指执起粉笔,利落流畅的板书伴随着如沐春风的讲解很快铺满黑板。言笑晏晏之间,无端给人刀锋般的凌厉感。
邵翊辞甚至心情好到做了一点扩展,引得学生们狂记笔记。学生们各个全神贯注,要么手指在键盘上都要敲出火星子,要么笔记本上的狂草鬼画符除了本人谁也看不懂了。
等这堂课结束,温文尔雅的邵教授拿起教案离开,很多人还意犹未尽,根本无人在意已经拖堂了一小时。
趁着老邵不在,洛洛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看书,没看多久,听到007为支线任务进度发愁,『洛洛,白苏萌和柯行这段时间仅仅打过一通电话,根本没有别的交集,我们是不是该采取一些新的措施了?』
洛洛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书,“我们远在千里之外,回去再说吧。”
007看着她不紧不慢的模样,再看看任务进度条,忍不住问道:『你不打算从晏清珩身上入手了吗?』
“不是没有见到他吗?继续从他下手也不是不可以,但在感情问题上,三角形不是个稳固的形状,如果再增加一个变量,有把事情搞复杂的风险。”
『你们人类有句老话说的好,该出手时就出手!宁愿复杂一点,也不能让进度一直这样缓慢……』
“我们人类还有一句古话,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洛洛原本不为所动,又被007锲而不舍的叨叨弄得有点烦。她仔细思索了一下和系统解约的条件代价,只好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问舅舅晏清珩未来几天的行程。
简之恒在简之涟的书房里办公,临近年关他有很多要处理的公事,不得不国内外两头跑。他本身不关注一个歌星的行程,但既然是小外甥女的请求,他打电话给了生活助理,对方很快就把晏清珩未来一个月的行程打包发了过来,详细到几时几分那种。
晏清珩明天要飞一趟樱花国,参加一项音乐节的颁奖典礼。
简之恒看着洛洛若有所思的神情,好奇道:“没想到你这么关注他。现办樱花国的签证肯定来不及了,你要是想见他,就等他回来我帮你安排。”洛洛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好像她真的是晏清珩的歌迷一样。其实她在心里推算时间,并且交代007:“甜蜜梦境卡的使用冷却时间已经过了吧?今晚对晏清珩使用,入梦对象选择白苏萌。”
007见识过洛洛的手段,甚至没有仔细询问便照做了。
洛洛回去躺下,拿起手边的数学杂志,继续优哉游哉地看起来。
凌晨·机场
一身慕尼黑色羽绒服,脸被墨镜和口罩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男明星在保镖和经纪人的护送下低调登机。
今晚的商务座人很少,晏清珩和经纪人李哥并排坐着。李哥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确认没有疑似粉丝的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放心地让坐在内侧的晏清珩摘下墨镜口罩。
他看一眼腕表,“清珩,你现在还有一小时四十七分钟的补觉时间,快睡吧,到点了我叫你。”
“嗯,好。”晏清珩不和李哥客气,他把靠背调低,斜躺上去闭上眼睛。
浓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几乎与他眼底的淡淡的青色融为一体。他的呼吸声很快变得均匀起来。
晏清珩做练习生的时候很快学会了一个道理,一个合格的艺人是要学会秒睡的,不然高强度的工作会让他连续几十个小时没办法睡觉。
好在出道这几年来,晏清珩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不管是在保姆车上还是飞机上,他都可以迅速陷入深度睡眠,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意识沉寂。
但这次不同,他罕见地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他与昏昏暗暗的幕后融为一体,但他无暇顾及自身,目光径直落到舞台正中投下的那道流金浮光——
女孩儿沉静的侧脸,莹润的眼瞳,漫卷的黑发,纯白的欧根纱礼服……她纤细的手指持着琴弓,姿态松弥而又优雅。她如同圣洁的神女,神秘悠远的乐声在她的手中诞生,又缓缓流泻于整个维也纳金色大厅。在座的绅士淑女们无不沉浸其中,心驰神往。
晏清珩眼睛都不眨地望着这一幕,他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眼底跃动着雀跃与怀念的光。
这场年少时的绮梦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梦境中出现了——当时坐在听众席上的八岁小男孩,和没有因为家道中落意外身故的父母一起观看了这场演出。
舞台正中的女孩儿比他高出一个头,她如同一位高贵美丽的公主,但无人过多在意她的形貌,因为在音乐领域,她拥有着令人惊叹的、卓绝的天赋。
自此,小苏萌演奏的旋律深深烙印在了小清珩的脑海之中。
晏清珩学会作曲之后,写出的第一首歌的歌词,也可以用作小苏萌当时弹奏的那段乐谱的填词,契合得令人吃惊。这些事只有李哥知道,也有部分歌迷猜出他一直暗恋一个女孩。
一曲谢幕,这场梦境似乎和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别无二致。小清珩依旧没有在后台找到小苏萌,他抱着一捧雪白的香水百合,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晏清珩的母亲想吃冰淇淋,父亲摸了摸他的头,问他想不想吃。他摇了摇头,却在往店里随意一瞥的时候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眼睛乍然亮起,于是鬼使神差地跟着家人进入甜品店。
女孩子黑得像泼墨似的长发扎成了高马尾,她坐在木质高脚凳上,眼尾的闪粉布灵布灵。
服务员把一份盒装的淡黄色冰淇淋球放到白苏萌面前的桌子上。她用清脆的声音说了声谢谢,用小木勺舀了一勺,微微俯身送进口中。
阳光透过贴着字母的玻璃窗落下斑驳的光影,她的马尾微微摇晃,黑白分明的眼睛弯成月牙,很愉悦的样子。
晏清珩走过去,用汉语小声说:“你好,你吃的冰淇淋是什么口味?看上去很好吃。”
“呀?中国同胞。”白苏萌侧过身,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在阳光下显得深棕的自然卷短发,稍微回想了一下,肯定道:“香草薄荷。”
“谢谢你。”晏清珩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从捧花中取出开得最好的一支百合花递给她。
“嗯?花束不完整了没关系吗?”白苏萌没有接,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支花已经送给了最合适的人。”
白苏萌闻言也不客气,接过花放到了桌上,接着低头吃她的冰淇淋。
她的肠胃一直不太好,吃冷食容易闹肚子,所以父母严格限制她的餐饮,好不容易趁演出完的空隙偷溜出来的。
相比于收到一朵美丽的鲜花,品尝她渴望已久的美味是更重要的事。
晏清珩随父母落座,眼角余光瞥见白苏萌虔诚地吃完一整份冰淇淋球,然后忽然看向了窗外。她的神情变得有些紧张,于是他也向外望过去,几道黑色身影正朝这里走来,看上去像极了他在后台见到的那些白家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