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忍了忍才没有直接起身离开。
    她拒绝和秦白雍一块玩，总是已读乱回的小胖子！
    郦漓仿佛没看出洛洛的抗拒，继续和秦太太闲聊着，说说笑笑之间，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拜访。
    洛洛开始疑惑，这应该不是寻常的拜访吧？如果是秦白雍想来找她玩儿，没必要劳动两方的长辈作陪啊。
    尽管只见过一面，洛洛能看出秦太太在秦家的地位跟老太君似的。外婆就更不用说了，比她妈妈工作还忙的简氏掌门人，绝对称得上日理万机。洛洛还是头一次见她和贵妇坐在一块喝下午茶。
    几句寒暄过后，郦漓垂下眸喝茶，秦太太没有让会客厅冷场，转头对洛洛慈爱一笑，“有这么可爱的小孙女，郦总真是好福气，可不像我们家这个皮猴儿，像极了他老子，哎呦呦，折腾的我一把老骨头都要散了……”
    郦漓微笑着接过话，“我们家涟涟小时候也很活泼，阿恒倒是安静，他们兄妹俩的性格互补，凑在一块的时候最有意思。”
    “呵呵……”
    阿姨端上来一些点心饮料，放到了两个小孩子面前。秦白雍来之前似乎被告诫过，这次显得很安分，只默默吃着曲奇饼干，不时看洛洛两眼，一双杏眼亮晶晶的。
    洛洛端起一杯色泽漂亮的草莓汁，一边听两个长辈打太极，一边轻咬着吸管解闷。
    郦漓仍是一副从容淡然的模样，谈笑风生。秦太太不急着说他们的来意，她自然也不着急问。
    秦太太从家长里短自然而然引入了正题，“这个臭小子啊，陪着我来参加慈善活动，听说洛洛也在帝都，非要来找她玩。别人也就罢了，洛洛是这么讨人喜欢的孩子，这小子又难得有什么朋友，欢喜得不得了，老婆子少不得厚着脸皮上门叨扰一番了……”
    秦太太这一番话诚恳又悦耳，虽然是突然拜访，怎么也不会招人反感了。
    郦漓往日听惯了别人的奉承，别的也就罢了，她喜欢听别人夸她的小外孙女。
    “秦太太这话就客气了，来者是客，也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倒是洛洛这孩子，一向喜欢安静。”郦漓轻拍了拍洛洛的手，温和体贴道：“你要是喜欢，就在这里陪客人玩一会儿，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交际是一项重要技能，但对于洛洛的未来，她有许多设想，没必要勉强她选择不喜欢的那一种。
    “好的哦，外婆。”
    洛洛展颜一笑，安安稳稳地坐在她身边。
    洛洛原本是打算直接离开的，但现在她改变了主意。或许是外婆把控全场、游刃有余的松弥姿态给予了她启发，既然外婆不会强迫她，反而都会支持她的选择，她便也不再回避这些麻烦的人和事，落落大方起来。
    毕竟她还真有些好奇秦太太的目的。
    秦太太为人十分爽朗健谈，讲起话来知情识趣，见识广博，对洛洛这个小孩子来说都不枯燥。
    洛洛听着听着才知道，原本她是北方人，嫁到秦家之后才在南方定居下来。老伴离世也有两三年了，她这次北方之行，也有回到这边定居养老，落叶归根的意思。
    “刚好我们家在附近有处房产，我打算也给小白转学过来，帝都的教育资源到底比枫白市更好一些，换个环境也好帮他收收心性，好好学习，没准可以交到几个好朋友……”
    说到“好朋友”几个字的时候，她笑盈盈地看了洛洛一眼，又点到为止地转移了话题，提起别的趣事。
    秦太太提到房产市场的时候，郦漓明显多了几分兴致，秦太太便多说了一些，两人讨论起最近的政策变动，郦漓有些惊讶于秦太太精辟独到的见解，两人愈发相谈甚欢。
    秦白雍在家里耳濡目染，早就对这些不感兴趣了，他看出来洛洛也意兴阑珊，于是伸出白净的小胖爪想拉她走……他又忽然想到来之前祖母的告诫，动作顿了顿，只是克制地拉了拉洛洛的衣袖。
    他小声说：“我们一块出去玩吧？”
    洛洛第一次觉得他有些顺眼，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对郦漓道：“外婆，我带小白去花园里玩啦？”
    “去吧。”
    洛洛带秦白雍走到外面的长廊上，一边敷衍应和他兴奋的搭话，一边想着家里有什么合适又好玩的地方，最后带他去了后花园池塘边的玻璃花房。
    里面暖融融的，像极了和煦的春日。
    洛洛摸了摸粉色的山茶花，“我外婆喜欢山茶花、琴叶珊瑚之类的南方花卉，于是外公特意为她建了这个花房，里面的花草都是由他亲手打理的。”
    “这有什么？我家在大理有大片大片的花园和茶山，最近还在和政府合作开发成景区，洛洛，你想不想去看呀？”
    “不想。”
    “那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找来！”
    “真的吗？”
    “当然了！你可是我第一个女朋友！”
    “秦白雍，我没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那你怎么样才能答应？”秦白雍简直难以置信，他这样众星拱月的帅哥的表白竟然没被接受？
    “除非——我见到我的偶像普朗克。”
    “普、普什么克？这个姓普的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洛洛深呼吸一口，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背着手走了。
    秦白雍连忙追上，跟着洛洛来到了她的房间。洛洛在这边住的时间不长，多处弧形设计，连绵起伏如山峦的樱桃木书架上摆满了她的爱书。
    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薄薄的书递给他，“喏，等你把这本书看完了再来找我吧。”
    秦白雍不以为意地接过书，低头看向白色的封面上黑色的大字——《科学何去何从》。
    ［德］马克斯·普朗克着。
    “不要，我讨厌看书！”
    洛洛毫不犹豫地说：“那你就不要来找我了。”
    “……那好叭，我会看完的。”
    洛洛点了点头，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自己坐在懒人沙发上看了起来。
    秦白雍看洛洛不理会他了，不由瘪了瘪嘴。他不敢打扰她看书，怕她又说不让他来找她玩了，只好坐在距离她最近的沙发上，翻看这本看上去像要催眠一样的书。
    秦白雍先看字体很大的简介，这本书讲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科学革命忽然半个世纪的科学发展……这简直比狗屁数学课本还催眠。
    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硬着头皮看下去，十几分钟过去，或者仅仅是几分钟，他感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洛洛看的是一本推理小说，翻了两页就彻底沉浸在书中世界里。作者的脑洞大开，不仅是尺度很大很刺激，不断产生的精密反转更是令洛洛意犹未尽，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小时。
    秦太太找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陷入甜美梦境的孙子和坐在一旁认真看书的洛洛。
    小姑娘在柔和的阅读灯光下随意坐着，乌黑的长发连同细密睫毛泛着柔软光泽，白糯糯的侧脸十分恬静专注。
    临走时她送给洛洛一枚翡翠平安扣作为见面礼。
    “好透亮啊，像玻璃一样。”
    洛洛看着红丝绒盒子中系着红绳的平安扣，剔透温润的玉身，边缘泛着浅浅的青蓝色光泽。
    下班回家的简瑄无人迎接，来到客厅看到小外孙女盯着一件玉饰看，也凑近看了一眼，轻飘飘道：
    “这是玻璃种，在翡翠中的质量很高，价格在五位数到六位数之间。”
    “呀，这么贵重嘛？”洛洛惊讶又小心地合上盖子，仰起头询问外公：“这是今天来做客的秦奶奶送给洛洛的，无功不受禄，我能不能还回去呀？”
    “倒也没必要，长辈送给你的心意，收下就是了。今天你外婆在家，秦太太来拜访她的话，她们之间应该聊了些重要的事，既然是临走送你的见面礼，她应该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答案。洛洛，不需要有亏欠感。”
    洛洛歪了歪头，“一个答案……能够价值千金吗？”
    “我们洛洛喜欢物理学，在科研过程中的一个阶段性答案，是不是也值得千金呢？其他行业也是一样的道理。很多的事情，也许不需要明确的答案，仅仅是指明一个方向，便可以少走很多耗资巨大的弯路。”
    简瑄微笑着摸了摸洛洛的头。
    洛洛若有所思，“科研太看重天赋了，很多时候没有足够的运气，是得不到点拨和答案的，所以说，还是人和人之间更复杂。”
    说完，洛洛又重重点了下头，表示一种自我肯定。
    简瑄哑然失笑，抱起洛洛，亲了亲她肉嘟嘟的脸颊，“所以说我们洛洛是绝无仅有的天才！”
    ……
    深夜，简瑄把洛洛哄睡之后回到卧室，郦漓正穿着睡衣，戴着眼镜，坐在床头看本季度的分公司财报。
    简瑄慢条斯理地换睡衣，似是漫不经心地问：“老婆，我记得秦家和我们没多少交情往来？”
    “嗯。”郦漓头都没抬，手中的报表翻了一页。
    没过多久，她感到床微微有些晃动，接着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手中的文件也被抽走了。
    她靠在简瑄的胸膛上哭笑不得，“都什么年纪了……”
    简瑄悠悠叹息，“是啊，小孙女都被人追求的年纪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