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觉得寒狱应该改名叫水狱,因为所过之处全是臭水沟。
寒牢中也是,它的空间设计很独特,不是几人想象中那种横向展开,而是纵向延伸,从上到下寒牢逐渐减少,整体形状很像倒过来的金字塔。
又因为囚牢之间是用玄铁制造的雨链连接,所以准确来说像微微晃动的流苏金字塔。
而每个囚牢,就是流苏金字塔上的珠子,额,其实很像一个个鸟笼。
若问为何这样设计,那当然是为了契合臭水沟了。
之前说过,这里是循环水,它经过的最重要一个节点就是寒牢。
从流苏金字塔最上端的囚牢进入、滴落,然后通过雨链流向下一层囚牢,反复如此直至最底一层,再汇入地面成为臭水沟的重要一员。
臭水沟跑完寒狱通道后,再从流苏金字塔上端进去……
烛九几人站在寒牢入口,看着这阴气森森高不见顶的庞然大物,全都惊呆了。
帅郭说每个囚牢都禁魔禁灵,越往下越是重犯——因为这样可以淋到上层所有囚犯的洗脚水。
几人:“……”
所以罪犯只能“享受”洗脚水从囚牢中落下打在身上的美妙感觉,以及无时无刻都得蹚脏水这件事。
——反正是皮糙肉厚的修士,浸泡在精酿十年的洗脚水中又没事,最多腌入味呗。
而且这里根据犯罪程度不同还会设置相应的刑罚,皮开肉绽的再浇上一层色臭味俱全的全套酱汁,这不得臭迷糊了。
帅郭说这里的设计理念是从身到心全方位摧残囚犯,痛苦与恶心并存,力求让他们对自己犯下的过错追悔莫及。
“……”
真恶毒啊,难怪出去的人心理阴影这么重,下雨天都不敢出门。
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烛九只能说闻朝夕真是设计界的一员猛将。
她心有戚戚道:“其实你们把这里留影然后出去传播,犯罪几率会小很多。”
帅郭沉思了一下,露出八颗牙标准且疏离笑容,“嫂子的建议很有可行性,我会向上级反映,并注明是您的意思。”
怎么看着阴阳怪气的,咋滴,还怨她刚才说出事实真相呢。
烛九也没管他,又双眼放光道:“其实我觉得寒狱设计的很有创新性,建议每个大势力都引入!”
烛九振振有词,摆事实讲道理。
“为什么有些事屡禁不止,还不是惩罚力度不够,不能让那些人引以为戒,想想你们那些风景优美的牢狱,若非伴有刑罚,差点以为是郊游呢,没有威慑力。”
“但若是把他们关进这里走一遭,相信一定能极大程度减少二次犯罪。”
罪犯:这喷不了,这是真活阎王。
关键几人还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觉得可行性很高。
烛九笑嘻嘻,深藏功与名。
转头却对上了一双眼睛,阴沉沉的。
不止她注意到了,其他人也看见了。
这不就是他们的探监对象莫让尘么。
作为第一位企图揭开封魔印的人,他荣获最底层的宝座,所以几人很轻易就看见了他。
跟昨晚上斗魔场的意气风发、整洁精致不同,今天的莫让尘是一只落汤鸡。
他的囚牢在下雨,他浑身湿漉漉的,两撮胡子和眉毛、额前头发一样被水淋湿垂成绺,配上他阴郁愤恨的眼神,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失败者的下场。
重点是他没穿衣服,只是胸前裹了个布条,下面穿了个亵裤,白花花的肉裸露着。
那布条挺厚也不露,上半身看不出啥,就是淋水之后就像遮盖缪斯的灵纱,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用人话说就是描器布。
烛九大为震惊:“你们狱不给罪犯穿衣服的!”
她视线刚想往下扫,还没看清呢,眼前一片冰凉。
她被月上弦轻轻捂住眼。
冰凉干燥,带着冷香。
“?”
不仅如此,楚弋跟闻人瑟绝忽然上前一步挡在烛九面前。
而帅郭则利用身位挡住了步惊莲的视线。
步惊莲望着帅郭的背影微微怔神。
亲眼目睹所有人一系列反应的楚长老:“……”
怎么没有人挡住他的视线……不是,楚弋和闻人瑟绝在搞什么!?
楚弋就算了,反正他已经知道他的心思,但是闻人瑟绝是为什么?
那种感觉就仿佛撞见和尚谈恋爱。
他僵硬的视线最后转向烛九。
三大势力首席真传全被拿下。
楚长老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品出烛九身上任何的韵味。
他们到底喜欢甄有钱什么?
喜欢她把他们当狗训?
楚长老不理解,楚长老大为震撼。
现在的年轻人好难懂。
然而最难受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被避之不及的当事人莫让尘。
他有以下六点要骂:“……”
常年在红尘中翻滚,他一眼就看出这几人畸形复杂的暧昧关系。
甚至已经看出步惊莲这厮必定是来看他笑话的。
可把她得意的。
他哑声阴森冷笑:“遮什么?都这么自卑么?”
一句话引起四个男人在意。
一时不知该不该遮。
黑着脸僵持时,烛九幽幽道:“你这也不大吧。”
“……”
众人死寂了。
烛九扒开月上弦的手,一脸微笑:“大哥们,这里是修真界,灵识是心灵的窗户。”
她刚才吸血的时候还特意设了个结界呢。
“你们三脑子被驴踢了吗?”
步惊莲虽没说话,但眼神中同样精准传达出这个意思。
楚弋面色阴沉,虽然事情干的很蠢是没错,但凭什么只骂他们不骂月上弦,不仅如此甚至还牵上手了。
凭什么?
烛九看懂了他们的控诉,于是道:“月月那是情急之下的可爱举动,跟你们不一样。”
“……”
楚长老冷眼看楚弋和闻人瑟绝的脸色,讥讽一笑。
什么绝世天才,不过是一无所有、妄图插足别人感情的死舔狗罢了。
一边笼子里被嘲笑器小的莫让尘:没人为我发声吗?
当然有啊,他还有住在楼上的那些狱友们呢。
大家都同病相怜,必定不能让莫让尘形单影只。
有人七嘴八舌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他来的第一天拽的跟太岁似的,嫌弃这个嘲笑那个。”
“大家说他小,让他赶紧踩缝纫机给自己织件衣服出来,结果他自诩天才,心高气傲就是不愿意。”
“这下可好,不只整个寒牢的人知道你小了,外面的人也全都知道了!笑死,天才又怎么样,以后还有哪个女人看的上你!”
莫让尘的脸屈辱地涨成猪肝色,眼神愤怒又破碎,很想蹲下身抱住膝盖遮住男性尊严,但这无疑说明自己对他们那些话的认可。
因而只能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
烛九却对上层囚牢中那些人的话表示震撼。
“这里的衣服原来要自己织?”
囚牢中的人看出楚弋等人身份,虽不知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但仍然怀揣着这些人能把他们救出去的渺茫希望。
于是回答的很积极。
“是啊,每个人进入寒狱的第一件事就是褪去衣物,只有两个布条裹着,要想拥有衣裳就必须自己踩缝纫机织。”
烛九面露犹疑,爱岗敬业的帅郭补充说明。
“缝纫机是猎魔工会发明的一种能够将魔蚕丝织成布的器物,介于灵器和凡器之间,没有魔力的人也能用,刚刚好适合这伙被禁灵禁魔的罪犯。”
可见为了折磨这些人,猎魔工会是花费心思下了真功夫研究的。
所以在外头听见的“咯吱咯吱”声音,就是方才有人踩缝纫机!
“缝纫机织出的布可以防水。”
帅郭:“罪犯每天除了挨打以外,还有织布指标,如果没完成,就会根据完成度从他们给自己织的衣服上撕除一定比例算作惩罚。”
那就不能防水了,就要被臭水浸透身心了!
恐怖如斯!!
烛九又瞅了眼下面流淌的浑水,眼尖地瞅见一抹粘稠物……似乎是鼻涕之类的。
yue!!!
烛九火速别开视线,心里非常后悔自己瞥的那一眼。
楚弋也不忍直视,努力避免自己视线下移,他皱眉道:“那就应该尽快给自己织一把挡雨的伞啊。”
上面人仿佛遇见救赎般痛哭流涕,“楚公子说的对啊,但寒狱只给织衣裳,不给织伞!说一旦看见就撕烂我们的伞!简直畜生啊!”
一人哭着哭着流出鼻涕,他抬手擤掉,下意识甩水里,所有人齐齐静了,继而是铺天盖地的尖叫,就像笼子里的鸟齐声鸣叫。
“楼上的你做什么?你他二舅的是不是把鼻涕甩水里了?咱们上回怎么说的,要爱护环境,谁也不准往水里撒尿吐痰扔鼻涕!”
“对、对不起,脑子被水淋懵了,没反应过来……”
“啊啊啊!流下来了流下来了!快放我出去!我是新人放过我!说好的入狱三天松!!我还没有织衣裳呜呜呜呜……”
“救命啊,我这儿的出水口被头发缠住堵了!!狱卒呢?快来清理啊,水马上越过大腿了!!!”
“哎,其实也无所谓了,反正都十年了,这水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我就不信没人憋极了偷偷撒尿,早该习惯了吧。”
一通鸡鸭“嘎嘎嘎”般的吵嚷后,有狱卒见怪不怪地飞上去给那位再晚点就会被淹死的可怜蛋掏头发,掏完后又随手扔进外边通道中流淌的水里。
一边扔一边心里感慨。
这团头发是他看着长大的啊,一开始还是小小一团,只是随波逐流地从眼前流过,后来汇聚的越来越多长成大团,便开始真正堵塞水流了。
真是团大十八变,越变越厉害。
狱卒看着那团漆黑的头发在水中蹦跳远去的背影,就像望着背书包上小升初的孙子,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
与此同时,头发没了,水流猛然增大,下方的囚牢环境便从小雨淅淅转为大雨哗哗。
顿时又响起此起彼伏的夹带男性器官和其男性祖宗器官的痛骂声。
有人仗着层数高,愤怒地吐了口痰进水里表达对这操蛋坐牢生涯的不满报复所有人。
这一下属实火上浇油犯了众怒,下面的人就拿上面的人没办法了么?
哼,天真。
上面已经说过,所有囚牢整体上类似于流苏倒金字塔,并不稳固,甚至是摇晃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有人开始在自己的牢笼里疯狂蹦跶,踹墙壁、扒着拐角扶手狠狠荡秋千,阴恻恻咬牙切齿,“你他大爷的,没素质是吧,看老子今天不摇死你!”
于是他的牢笼便在他的努力下开始晃悠起来,自然的,上下左右牵连的也全都开始动荡。
再加上这么干的人还不少,于是囚牢整体就仿佛得了癫痫开始抽搐摇摆。
具体参考被弄乱后大幅度摇晃的风铃。
太颠了。
所以有人“啪叽”一下摔到墙壁上后,闻着周围的味道,情不自禁地吐了……
昏迷前他痛不欲生又幸福到热泪盈眶:“太好了!头好痛,这一定是死亡的感觉!下辈子再也不当法外狂徒了!不,千万别有下辈子了!”
但是意识还没消弭就被动作敏捷的狱卒喂了颗丹药,药到病除,精神百倍,感官敏锐,连脚边流淌过的水中有什么都能分辨出了。
包括猛增的臭味。
想晕,但再也晕不过去了,就像失眠的人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狱卒见他睁眼,忠厚老实地笑:“大兄弟,不用感谢我,都是应该的。”
那人:“……”
他惨白的嘴唇动了两下,没发出声音。
“你说什么?”狱卒附耳听。
岂料那人死鱼般的神情忽然狰狞万分,瞪着眼睛一声大吼,“操你爹!听见没有,我说操你爹!谁让你多管闲事救我!去死啊呜呜呜呜……”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梦做着做着就醒了,有些话骂着骂着就哭了。
狱卒见怪不怪地啐了一口,随手把他扔下了,掏出小本本记录——三零七七,说脏话内涵会长,扣两分,刑期加两个月。
写着写着又忽然注意到上面的一项标注,她浅浅皱了下眉,嘀咕道:“还有猥亵女修的案底呢,外面执律司也不行啊,这都处理不好。”
于是眼珠一转,又在后面加了一项记录——三零七七,意淫会长,待处刑。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将青玉笔杆咬在嘴里,秀气的手摸到马尾后面的衣领里,“唰”地拔出一把剔骨刀,“唰”地手起刀落。
声震寒狱的凄厉惨叫后,三零七七蛋与屌皆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