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虽然温润好听,语调也隐隐透着缱绻柔情,但江叙离得近,不难听出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用面纱掩唇憋了会笑,肩膀抖动的频率更让人觉得他在低声哭泣。
美人落泪,总是惹人垂怜的。
矛头一时间便都指向了章碌,一人一句指责将他从路中间骂走了。
没人知道马上坐着的和马车里的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江叙骑着马悠悠地走着,沉枭也十分有眼色地缓慢驱动马车,好让他家王爷和江叙保持同一频率。
“王爷为何还要追过来?”江叙漫不经心地问道。
先前收回手时在车帘上扩出的缝还在,贺兰玦借着缝隙看着江叙的侧脸,答道:“回定北王府的路也是这条。”
“哦,”江叙点了点头,又问:“那王爷方才为什么要帮我解围呢?”
这对话听上去再普通不过,好像就是随意的客套。
可下一秒贺兰玦说的话却让沉枭瞪大了眼睛。
“因为你说仰慕我。”
【哦莫哦莫!这是我能听的东西吗?】
【我嗑死了我渴死了!谁懂啊!温文尔雅又有点小腹黑的轮椅攻,完全是在我的xp上蹦迪好吗!】
【话不多说,请你们现在做.爱给我看,谢谢。】
【附议。】
江叙都愣了一下,没想到贺兰玦会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打直球。
但转念一想,这明显是一种报复,对他方才含沙射影说他不行的回击。
“所以……”江叙侧头看向马车窗,悠悠道:“这算是王爷对我说仰慕的回应吗?”
仰慕这个词界限很模糊,可以是朋友之间的仰慕,可以是粉丝对偶像的仰慕,也可以是对对方人品行事的仰慕。
贺兰玦把仰慕重提,那他就把这个问题抛给贺兰玦。
你心里想的,或者你希望、你认为的是怎样一种仰慕呢?
一扇车窗隔断他们交汇的视线,某些东西却在他们心间,心照不宣。
斜阳洒下的光落在江叙琥珀色瞳孔上,戏谑中透着认真。
贺兰玦几乎要迷失在这双漂亮的眼睛里了,最后又将沉溺的思绪拉回。
“是对小公爷那日在街上仗义执言的回报。”
语气依旧温和,却也多了份刚才没有的疏离。
江叙挑了挑眉,明显感受到了,收回他越线的脚步,淡淡道:“这样啊,王爷真是客气了,那样的场景换做是谁我都会出手相助,王爷不必过分放在心上。”
贺兰玦心下沉了几分,他自然也能感觉到狐狸收起了尾巴,变成端庄模样。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可为什么……达到目的,他却没有想象中那样松了口气?
贺兰玦双手交叠,拇指摸着左手上的玉扳指缓缓摩挲,凤眸晦暗不明。
又听窗外人客客气气地开了口:
“方才情急之下先行一步,竟忘了是我要请王爷吃饭,想必王爷出来时已经付过银钱了,我也不好将饭钱给王爷。”
“即使如此,下次再有机会在外遇到王爷,我再请王爷和沉小哥吃顿饭吧。”
“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便听他策马扬鞭,马蹄声像是踏在心头一样,贺兰玦尚未思索出要不要拒绝,江叙就已经离开了。
他抬手拉开车帘也只能瞧见少年纵马离去的背影,墨发张扬,随风勾出恣意潇洒的模样。
是啊,他这样耀眼的少年,本该如此。
而不是同他这样如槁木枯萎的人搅和在一起,他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王爷,要回府吗?”
贺兰玦浅浅舒了口气,身子靠后,言简意赅:“回。”
不多时,发觉那马蹄声仍在耳边消散不去,贺兰玦皱了下眉,掀开车帘,仍能看到江叙不紧不慢骑着马的身影。
他只是刚才提速和马车拉开距离,过后又变成不紧不慢的样子。
看样子只是不想继续同他在一块。
贺兰玦眼色深沉,抿了抿唇角,落下帘子:“不是说回府吗?”
沉枭茫然:“爷,这是回府的路啊,怎么了?”
贺兰玦沉默,他竟忘了。
“无事,继续前行吧。”
马蹄声不远不近地在耳畔响起,总是无法忽略。
费了一番功夫才平息的心绪,却忽然听到前方又传来动静。
“抓小偷,抓小偷啊!”
不多时又听一道挥鞭的声音传来,就像那天江叙挥鞭责打靖安世子的声音一样。
马车停了停,沉枭在外面笑着说道:“这小公爷还真是热心肠,路遇不平就出手相助,这会又帮了个公子抢回了他钱袋呢。”
江叙前不久才说过的话浮现耳边,贺兰玦甚至能想起他说那句话时的语气。
无名的烦躁从心底升起,贺兰玦头一次觉得沉枭聒噪得厉害。
“回府,莫要耽搁。”他阖眸,冷声开口,好像这样便能使浮躁的心绪变得沉静。
虽未责怪,但沉枭已经敏锐感觉到他家王爷不悦的心情了,驱动车马向定北王府行去。
从江叙旁边路过时,贺兰玦似有所感,偏头看了一眼。
车马行进的风带起窗帘正好让他看清车窗外的画面,江叙下了马,将夺回的钱袋还给其主人。
看不清正脸,但侧脸依稀可以瞧见其俊秀周正的模样,身量比江叙略高一些,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此刻正在说着话。
贺兰玦收回视线,面无表情。
马车渐行渐远,江叙抬眸看了一眼,眼波微闪。
钓鱼这项运动,他就没输过。
贺兰玦忽然抽身疏离是在他们说起仰慕之后,无非就是忽然惊醒,想起他残废的双腿,所以对更深的话题避而不谈。
可既然真的不想动凡心,又为什么要主动牵起他的手,为什么要回应他那声夫君呢?
都是男人欲擒故纵的小把戏,他肯定是最有耐心的那个。
“姑娘?”
耳畔温和的声音让江叙回神,忽而想起什么,正色起来:“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年轻男子展颜一笑,耐心回答:“在下苏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