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内。
司宴礼眼神幽暗,看不出喜怒。
坐在前面副驾上的周扬却不免为江叙捏了一把汗。
有时候太惹人喜欢了,好像也不是好事哈。
别人不知道,但他多少有些了解,他们二爷看起来最平静、最不动声色的时候,心情反而不那么好。
想想也是,要是他对象身边也跟了一只绕来绕去的蜜蜂想叮一口,他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
不过这种时候,他是不是得劝劝……
“我看江叙他挺客气的,那个姓关的倒有些上赶着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二爷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而后淡淡说道:
“美好的宝藏总是会被人觊觎的。”
这话说的平静,周扬听着却感觉自己被二爷无形之中喂了一嘴狗粮。
“那……需要我下去叫江叙过来吗?他应该还不知道您来吉西了。”
“他知道。”司宴礼开口。
这语气听着有些无奈的意思。
周扬推了推眼镜,下意识接上这话:“那他怎么还不过来?”
说完就收到了司宴礼瞥过去的,不怎么愉悦的一个眼神。
周扬成功接收到信号,默默低头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真是脑子秀逗了,这种蠢话也问。
江叙这明摆着是把事业排在他们二爷前面了。
周扬不免想起上次雨森劝说江叙的话,啧了一声。
这江叙,有话他是真听啊?
车里安静了半晌,司宴礼缓缓开口:“他有自己的事要忙,任何时候我都希望他以注重自己为先。”
说实话,周扬听到这种话说不震惊是假的。
他从没想过他们二爷会动感情,更想不出来二爷这样冷静的人谈起感情来会是什么样子。
深情这两个字跟二爷似乎并不挂钩,可摆在眼前的事实都在告诉周扬,他们二爷是真陷进去了。
甚至还隐隐有要变恋爱脑的趋势。
连最不可能脱单的二爷都脱单了,那他……
周扬脑补了一下以后可能会看到的二爷和江叙甜甜蜜蜜秀恩爱,而他还是个单身狗只能在旁边的画面,打了个寒颤。
补药啊,这种事情补药啊。
司宴礼伸手打开了一角窗户,被防偷窥膜隔绝的世界瞬间伴随着雨声变得鲜明起来,就像黑白的老电影逐渐染上颜色一样。
而他眼中色彩最浓烈的那抹风景,是江叙。
他看着江叙在雨水里,在泥泞的水洼里奔跑、翻滚。
跌了撞了,他都不在意,他只一心完成自己的角色,在这一刻,他就是剧本里写的严午。
一株墙角裂缝里钻出的不知名小草,却拼命抓住从高大建筑物中落下来的一点阳光雨露,野蛮生长的严午。
同样也是江叙。
在司宴礼所接触到的滨海世家子弟中,他们大多都被家庭保护得很好,说保护其实还算委婉的了。
不说别家,就司家支系那些叔叔伯伯们的孩子,一个个都宠得无法无天,眼里甚至没有了法纪。
在司宴礼接手司家之前更是有不少法制咖,犯事了求到主家,让司明瑞动用主家的人脉关系捞人都是常有的事。
司明瑞好哄,四五十岁之后对自己更是有种蜜汁自信,被人捧上神台就觉得自己是他们的救世主,然后伸手捞人。
这种事在司宴礼接手司家之后就被彻底杜绝了,求到跟前也只会被司宴礼的随身保镖扔出去。
真被抓进去关起来,知道害怕了,想要报复司宴礼,可却发现他们根本撼动不了这棵年轻却已然延展出无数枝丫,根系稳固的大树。
时间久了,便都老实了。
司宴礼见过那样多的富家子弟, 几乎没有一个人像江叙这样的,哪怕是他身边那些品性教养良好的,也大多吃不了这样的苦。
每多看一眼江叙在泥水里打滚的样子,司宴礼心里就多记江家那些人一笔账。
就这么在风雨里反复拍摄、补镜头,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得比一分钟还快。
当然,这只是对正在工作的人来说。
外面风雨飘摇,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天气预报难得的准。
停车区的黑色房车车门打开,锃亮的皮鞋踏进雨水里,眨眼间就溅上了泥点子。
鞋主人却丝毫不在意,撑着伞迈着稳健的步伐继续走进雨里,朝着拍摄棚方向走去。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鼻梁上挂着银边眼镜,一副精英打扮的男人。
起初专注于拍摄的工作人员们并没有注意到朝拍摄场地走来的两个人。
还是场务发现了这两个格格不入的男人,开口叫停。
“哎,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里是拍摄场地,闲人免进!”
“这下雨天的也没人看着,真是的!”
听见场务报怨的工作人员顺着视线看去,便愣住了。
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手持黑伞,抓着伞柄的手被衬得白皙如玉,眉眼被伞檐遮盖,但露出的下半张脸能明显看出棱角分明,加上没有一丝弧度的淡色薄唇,更显出几分不可轻易接近的凌厉感。
场务有些近视,雨天里看不清,待他看清男人的模样之后,便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态度。
这人穿的这样讲究,浑身又都透着矜贵气息,怎么猜想,身份也应当是不简单的。
“他怎么下来了!?”
用来传播片场指令的大喇叭里传出了雨森导演惊诧的声音,更多人的视线被吸引过来。
在雨中行走本该狼狈,可男人却从容得很,只有长腿迈出去的弧度能隐隐感觉到他没那么不紧不慢。
摄影棚里响起窃窃私语,议论突然闯入的男人是谁。
雨森这下可淡定不了,看看在雨里被他这一声叫停的江叙,又看看已经走进摄影棚的那位大佬,匆匆丢下一句先休息吧,便起身迎接。
外界都传他雨森不会为了五斗米折腰,甭管是谁家的投资商,都不能插手他的电影创作。
不会为五斗米折腰这话说的倒是真,五斗米确实太少了。
能让他折腰的只有更多的钱。
眼下这尊最大的佛就正在朝他走来,他是迎接呢,还是迎接呢,还是……迎接呢。
根本没有第二种选项!
雨森使了个眼色,让助理赶紧把他的导演椅拿来给大佛坐,刚递到边上就被拒绝了。
周扬上前表示他们来的时候就坐了一路,现在想站会。
助理的意思自然就是大佛的意思,雨森就假装不知道司宴礼可能是嫌弃他坐过的椅子。
副导演还不知道来者是谁,好奇地在雨森耳边询问。
雨森本想张罗工作人员和演员们过来,好介绍一下司宴礼的身份,又被周扬制止了。
行,这尊大佛想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