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汐童的目光缓缓地落在荣艳身上，看到眼前的小姑娘正默默流泪。
    之前面对众人的围攻，她宛如一块毫无感情波动的木头，但现在，仅仅因为建敏替她说了几句公道话，她便泪如泉涌。
    看着荣艳满脸的泪水，顾汐童心疼不已，赶忙从包里取出一块手绢递给她。
    荣艳接过手帕，轻声说道：“谢谢姐姐。”
    顾汐童温柔地问：“满十八了吗？”
    荣艳哽咽着回答：“满了！”
    就在顾汐童和荣艳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里，施欣怡和刘建敏已经与明桂英扭打在一起。
    顾汐童深知自己怀有身孕，不敢往前凑，便拉着荣艳向后退。“走，退后点。”
    荣艳跟着顾汐童连退几步，当她看到倒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的明桂英，不禁感到一阵恍惚，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顾汐童静静地站在荣艳身旁，温声询问道：“我们刚刚打了你后妈，等会你回到家后，你后妈肯定会找你麻烦，你害怕吗？”
    荣艳的目光还在明桂英身上，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地回答道：“不怕，我今天领了工资，本来就没打算再回家了。
    之前，我的工资都是这女人领，这个月，厂里新调来了位会计，我想试试……结果成功了！”
    荣艳的话音里有丝丝窃喜！
    顾汐童从荣艳的眉宇间看到了喜色，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涩，真是乐观又容易满足的姑娘，仅仅是领到自己工资，就这么高兴 。
    顾汐童好奇地追问道：“工资有多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不回家，你又能去哪里？你这点工资怕是撑不了多久？”
    顾汐童看着荣艳，等着她的回答。
    荣艳摇摇头，“十七块，我是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领工资，没有想过能成，所以，暂时没有计划。
    我相信天不绝人之路，现在的环境比以前好了，街边有卖吃食的，我会做吃食，可以做些小吃去卖。
    附近有座观音庙，我先去观音庙将就几日子，等租到房子，我就开始干！”
    “艳儿，过来。”顾汐童刚想说话，听见刘建敏扬声叫荣艳。于是改口道：“去吧，我二嫂叫你。”
    “好的，来了！”荣艳走过去。
    刘建敏伸出手握住荣艳那有些冰凉的小手，眼神带着一丝心疼与怜惜，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明桂英，
    问道：“这个婆娘在家里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荣艳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立刻明白了刘建敏的意图，知道她要为自己出头作主。
    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是的，自从她带上她的儿女们来到家里，我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
    只要稍微慢点，她和她的儿女们就会对我拳打脚踢。我身上的这些伤痕，都是他们打的。”
    说着，荣艳开始卷起衣袖，只见她那瘦小的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青紫伤痕，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接着，荣艳又弯下腰去，挽起裤腿，露出双腿，腿上同样有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青紫伤痕。
    施欣怡自从当了母亲之后，最见不得有人虐待孩子，尤其是看到荣艳身上的伤痕累累，心中更是涌起一股怒火。
    气得直接上前，连踢了明桂英好几脚，嘴里还不停地骂道：“你个死肥婆，你也是当娘的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姑奶奶打死你！”
    顾汐童看到荣艳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心像是被人捏住一样，抽抽地痛。
    这一刻，她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顾汐童迅速从包里拿出一根擀面杖递给荣艳，喊道：“荣艳，拿着这根擀面杖，狠狠地揍她一顿！”
    荣艳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当她看到顾汐童坚定而鼓励的眼神时，便不再迟疑，伸手接过了擀面杖。
    就在荣艳接过擀面杖时，施欣怡凑过来说道：“给我狠狠地揍，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只要不闹出人命，就不会有太大问题。记住，边打边哭，把你的委屈和愤怒都发泄出来。”
    顾汐童没有阻拦，她知道，荣艳的情况，只有闹得不可开交，才能摊到桌面上来解决。
    荣艳会意，转身挥着擀面杖朝明桂英打去，边打边哭，“你个老虔婆，我让你打我，我让你不给我饭吃……”
    一个妇人想上前劝架，却被施欣怡一个过肩摔摔到地上，其他人见状，纷纷后退几步，没人再敢上前。
    有人见势不妙，赶忙跑出去叫人。
    不一会儿，车间门口涌进了好几个男人，进门看到荣艳发疯般地往明桂英身上挥舞着棍子，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任谁也想不到，平日里沉默寡言、胆小怕事的荣艳，会有如此凶狠的一面。
    荣艳见人进来了，便不再继续打明桂英，而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泣，逐一细数这些年来明桂英对她所做的各种事情。
    顾汐童看着荣艳，眼里尽是赞赏。真是个聪明的姑娘，知进退，懂分寸。
    在场的人，除了刘建敏三人，其他的，都是毛巾厂的员工。对荣家的那些事，个个心知肚明。
    当荣艳数落时，有人感到心痛，有人表示怜惜，有人则是幸灾乐祸，把这当成一个笑话来看……
    荣艳还在哭诉时，门口冲进来一个与荣艳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姑娘冲进车间，围观的人见她进来，纷纷往边上移动，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姑娘直接冲到明桂英身边，跪坐到地上，朝明桂英哭喊道：“妈，你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
    明桂英边呻|吟，边对女儿说道：“嫣嫣，去叫你爸回来，荣艳要上天了，她伙同外人来打我。我管不了她了，让你爸回来管她。”
    荣嫣抬头看了看围观的人，朝一个男人说道：“赵叔，你帮我叫一下我爸，好吗？我不放心我妈！”
    姓赵的男人点点头，转身往车间外走。
    荣嫣转头看向一旁的荣艳，边哭边说道：“姐姐，你怎么可以对妈妈动手？再怎么说，妈妈也是你的长辈。你这是不孝！”
    荣艳不哭了，迎上荣嫣的目光，愤然地说道：“荣嫣，你先搞清楚了，明桂英是你妈，不是我妈，她和荣耀明，是逼死我妈的原凶，是我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