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挑了挑眉，倒是很坦然。
    “对！”
    听她亲口承认和听谣传的感觉完全不同，所有人脸上都流露出了刚才不曾出现过的慌乱。
    所有的骂声和舆论都是因为大家明白，李如意真的要把大家的路堵上，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
    就算大家暗地里使绊子让李如意的炭窑经营不下去，李如意也已经有了离开这里的底气。
    他们除了出口心中憋闷的气，不会让日子好过半分。
    老头也慌张了许多，后背都比刚才更佝偻。
    “真的？”
    他不信李如意要给大家分钱，毕竟没听说谁会这样做。
    但他也不敢相信李如意要把大家的活路堵上。
    若李如意真是这种人，当初又为什么要舍了利益接济村人呢？
    依靠别人的酸楚总是这样，心里永远都会带着被人抛弃的忐忑不安。
    李如意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笃定的回答。
    “没错，我确实准备盖个炭窑，不过这炭窑不是我的，而是咱们村子的！”
    话音落下，人群中表情各异。
    有些人反应慢，听话总是只听前半句，听见李如意准备改个炭窑的时候就快哭了，根本没听见李如意后面的话。
    老头混浊的眼睛中透出了一点点光芒，顾不上身后响起的嘀咕声，连连追问。
    “村子的？这是何意？可是里正让你帮忙盖的？”
    李如意似乎被他问住了，略微思索后方才说道。
    “倒也不是，是我自己想盖。”
    老头又开始慌张，难道是里正和李如意联手了？
    这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一样，对着李如意这边大喊。
    “不成不成！你若是盖了炭窑，我们的炭怎么办啊？”
    有人带头，周围瞬间响起了一阵附和声。
    “是啊……我们的炭怎么办啊？”
    “我家里还存着不少炭，等着换粮食的……”
    “不能这样啊……”
    老头又要问李如意什么，但李如意对他的耐心实在是消耗干了，这老头也不问重点，越问越乱。
    她转过头看向人群压了压手。
    “大家听我说！”
    李如意这点威慑还是有的，见她想要解释，大家还是安静了下来。
    “炭窑不是给我盖的，是给咱们村子盖的，也就是给大伙儿盖的。”
    “往后炭窑的分红会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给建造的人，一部分给全村的男女老少。”
    “大致就是这样，大家暂且不必担心自家的炭会如何，一切照旧。”
    李如意言简意赅，将已经确定的情况说完。
    听了这话，议论声又乱糟糟的响了起来，还有人才从之前李如意要盖炭窑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场面略微有些混乱。
    “这……这……”
    “她此言何意？”
    “这话什么意思？是说要给村子建个炭窑？”
    “那咱们的炭窑怎么办？不管？那村子里都有炭窑了还收咱们的炭吗？”
    “收吧？！不是说一切照旧吗……”
    “那她要做什么？”
    “好像是要给咱们分钱……”
    “哪有平白分钱的……你是不是听错了……”
    “那怎么办？还不是要建个炭窑把咱们踹了？”
    “不是不是……就是要给咱们分钱，男女老少都给。”
    “不可能，肯定按户籍给，再说我家里四个儿子，我二弟家五个丫头片子，还能给的一样多？”
    “说不好你二弟家给的更多呢！”
    “呵……要不你问问……”
    “你去问啊！我不去！”
    “……”
    “……”
    李如意叹了口气，明明自己就站在这里，但是大家就是要乱猜！
    好在最后还是有人问了出来。
    “如意，你这说给大伙分钱，是怎么个章程啊？”
    一个大娘满怀担忧的问着，总怕李如意诓骗她。
    “就是炭窑属于村子，一部分给建造炭窑出钱出力的人，另一部分给大家分，按照人头算，男女老少都分钱……”
    这次大家终于听懂了，所有人都有些热切起来。
    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不干活也会分钱吗？”
    人群鼎沸。
    “胡说什么那！哪有不做工就给钱的……”
    李如意听见这话，却是直接答应了下来。
    “对！”
    她的声音藏在许多调侃声中，直到沉默下来之后，才有人反应了过来。
    安静过后，是更加火爆的沸腾。
    “如意，这是什么意思啊？咱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是在亲戚，就没听说过这不干活就能拿钱的事情……”
    “是啊……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们了，要是这样你就直说……我……”
    似乎有人想说你要是不给我们换粮也通知我们一声，只是可惜，还没有出口，就被身边的人捂住了嘴。
    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李如意有粮食怎么就不给大家换呢，一个村子里住着，可不能让她见死不救啊！
    李如意深吸一口气，这就是为什么她宁愿跟里正和各个族长沟通，都不愿意亲自跟村人宣布这件事的原因。
    村里很多人见识有限，一旦认定一件事便很难更改。
    就算是李如意说了什么都不变，说了以后白给送钱，这些人也一样不依不饶，好像没从李如意口中听到符合自己心意的答案就不会离开一样。
    李如意能说什么！？
    “大家乡里乡亲，我李如意什么品行，诸位都了解的很。”
    “我这么多年自问没有做过一件伤害到诸位的事情。”
    “而且这件事，我已经和里正，和三位族长都说过了，我们也在商量后面的章程，大家若是有疑虑，自可去问问你们的族长。”
    “这件事是真是假，无需我多言。”
    天已经彻底黑了，除了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所有人的表情都隐匿于夜幕之后。
    听到李如意这话，舆论终于调转了风向。
    新崛起的李如意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各家族长有地位。
    听见议论声都平和下来，李如意这才说道。
    “天太晚了，大家伙儿也早些回去，有话明早再说也不迟。”
    大家心中的疑惑消解不少，但新的疑惑又冒了出来。
    不过，他们还没能将这些新的疑惑组织成语言，只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想要商量什么，可又碍于李如意还在，全都闭紧嘴巴。
    这一次，不少人终于散去。
    但还有些想走又不想走，有的被人拉走，有的则是站在那一直等到最后。
    其中就有那被小满暴揍的人。
    他这会儿脸上有些干涸的血迹，瞪着一双大眼珠子，佝着背塌着胸，整个人看着又落魄又好笑。
    小满等了这么长时间，心里的火气已经憋到了极点，见他还没走，气势汹汹的想要冲出来，被李如意眼疾手快的按住。
    “那个……如如……不是……李姑娘，我这是被你妹妹打的，你你你你得赔偿……”
    李如意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她虽然没让小满说话，可也从来没当着大家的面，让小满认错。
    赔偿！？
    没听说欺上门来骂人还能有好结果的。
    她家人都死绝了，才能让这种人嚣张至此！？
    李如意轻笑一声，熟悉她的人都感觉到了一丝丝冰冷。
    刚才还很生气的小满瞬间安静了些许。
    听说赔偿，有些还没走远的人又都悄悄退了回来。
    没道理有热闹不看啊！
    李如意也是道德绑架的一把好手，当即说道。
    “你欺上门来侮辱我，我妹妹不服气算的了什么大事！怎么？你一个成年男子还要与一个小孩子计较嘛？”
    周围有些人心上的压力放松了，这会儿倒是也能欣赏一下旁人的窘迫。
    把那男人和小满放在一块，确实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姑娘欺负人。
    那男人被李如意说的有些生气。
    “你妹妹可是练武的，这里谁是她的对手？你们不会是想要耍赖不赔偿吧！你看看这都是我的血，还有……还有这里的人都看见了！”
    这会儿吵起来，他倒是嘴皮子利索了。
    李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倒也不是耍赖，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是练武之人，我们讲的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小满到底年纪小，还是太含蓄了！”
    “要我说，今儿咱们就做个了断吧！平白上门侮辱女子名声，与杀人无异，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同归于尽算了！”
    男人前面的话听的还云里雾里，可听到最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什么玩意儿？
    他不就是想讹点钱嘛？怎么就上升到了同归于尽呢？
    他还愣怔的不行，但李如意已经出手。
    她一把从腰间抽出匕首，铮的一声刀鸣，立马唤回了男人的注意力。
    不过，他才一抬头，李如意已经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
    这一脚看似轻飘飘，可却一下子把人踹飞着倒退出了十几步。
    男人控制不住身体，一屁股跌坐在地，但李如意的刀锋带着难以忽视的威压，在夜色中闪着寒芒，直接朝他的眉心刺去。
    那一瞬间，男人好像忽然看清楚了李如意的表情。
    一双漠视生命冰冷至极的眼睛透过夜色落入男人的眼中。
    他吓得想喊，但却像是被吓傻的鸡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全身上下都冰冷的可怕，只有一处温热在蔓延。
    冰凉的刀锋刺破他眉心的皮肤，但又稳稳的停下。
    李如意皱着眉。
    “吓尿了？就这胆量也敢学别人讹钱？”
    匕首收回，一颗血珠冒了出来。
    李如意一脚把人蹬了个倒仰，语气中透着万分嫌弃。
    “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又一次摔在地上，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翻身站起，僵硬着胳膊腿飞快跑远了。
    他此刻已经没有了被打的愤怒，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欢喜。
    李如意抬手，胳膊一夹，顺畅的把匕首尖端沾染的一点红色擦在了自己臂弯。
    收回匕首，她潇洒的转身回家去了。
    这一下，之前还想要问点什么的人，全都吓得四处逃窜。
    对呀对呀！
    这可是杀过人的李如意，他们到底还是太嚣张了呀！
    关上大门，小满眼睛亮晶晶的。
    “姐，你刚才真威武！”
    李如意摸摸她的头。
    “小孩子气性不要太大。”
    李十二和李十八这会儿也都凑了过来。
    “如意，下次这样的人不用你动手，交给我们，免得脏了你的手！”
    李十二在府城转了一圈，嘴巴甜了很多。
    李十八还捂着自己的胸口慢悠悠的。
    李如意对自己人就和气多了。
    “行！咱们赶紧去吃饭吧，看看十九哥做了什么……”
    李十九最近已经有接管厨房的趋势了，干活之余，还会顺便把饭做了。
    小满围着李如意叽叽喳喳的。
    “姐，你是信我的是不是？”
    李如意点头。
    “我当然信你啊！”
    小满很满意。
    家人之间不需要绝对的公正，但需要绝对的信任。
    “我就知道二姐最好了！”
    李如意搂着小姑娘进门，也对着小满说了一句。
    “二姐也觉得老三最好了！”
    小满被顺毛捋的非常舒畅，呵呵笑了。
    吃了晚饭，大家各回各家，李如意这段时间休息很少，但还有不少事没处理好，又去书房点灯熬油。
    大姐还想陪着，被李如意喊来小满给拉了回去。
    这算什么大事啊，何必弄来这么多人耗着。
    李如意忙活了一阵，书房的门又被人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
    听见动静，她抬起头，看见老三缩头缩脑的往里看。
    “怎么？大姐睡了？”
    老三见李如意还有功夫跟自己闲聊，这才乐颠颠的跑进来。
    她把门关好，屁颠屁颠的坐在了李如意旁边的椅子上。
    “大姐睡着了！”
    李如意见她这样，也放下了笔，烛火摇曳，把姐妹二人的影子照在了墙壁上。
    “你怎么不睡？明早还要起来练功呢！”
    小满眼睛转了转，小姑娘鹅蛋脸带着点婴儿肥，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看着又灵又讨喜。
    “二姐，我就是不太懂，你说村里人对咱们也没多好，咱们为啥还要给他们建炭窑分钱啊？”
    这个问题，小满确实想不通。
    李如意挨骂的时候，她胸中有一团怒火，总觉得这样的愚民，放任其生死算了，凭什么要她姐来救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