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人都仰着头，看着墙头上的人弓着背，一点一点靠近了那只猫。
    猫只警惕了一下，就又回头去梳理自己的毛去了。
    那人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和猫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他终于到了一个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抓到对方的位置了！
    下一瞬间，他整个身体骤然弹出，一把就朝着那只猫抓了过去。
    也是同一时刻，那猫仿佛有了感知，忽然‘喵’的一声，人立而起，对着已经凑到它面前的人，噼里啪啦的一顿老拳。
    天上的猫毛满天乱飞，脸上的猫爪一通乱抓，喵呜之声带着些被惊扰的不悦，哇啦哇啦似乎还骂了好几句脏话。
    李如意见此，忽然笑了，她身边的人也跟着笑了。
    也是这时候，围墙的另一边，配合着她的笑声，也跟着一起传来了许多笑声。
    小满熟悉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
    “豆角！”
    名叫豆角的猫听见小满的声音放过了被它一顿暴揍，正挥舞着手恼羞成怒的人，一转头跳回小满那边。
    它顺着小满的衣服爬到了小满头上，一如很多年前一样，雄赳赳的！
    “陆生生，吁吁……猫都打不过！”
    里面哄笑着，陆生生转头瞪着院子里面的人，瞪完了又转头过来看李如意。
    李如意可不怕他，看他瞪过来，还是那看好戏的样子。
    陆生生梗着脖子，似乎不服气，还想用眼神跟李如意一较高下。
    但还没等分出胜负，院子里已经传来小满的声音。
    “哎呀！好像是我二姐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书院厚重的大门很快被人打开。
    李如意没再回到马车上，小满跑出来，头上还顶着蹲在她脑袋上，比她脑袋还大的豆角。
    李如意看她这样，觉得有趣。
    “什么时候把猫都接过来了？”
    诎洲郡稳定下来以后，小满知道自己短时间内回不去三家村了，就把她的猫都带了过来。
    这些猫在书院之中活的无比潇洒。
    很多时候，小满都要坚持不下去了，可看见有些杀手面对猫时流露出的柔软，她又忽然觉得，自己其实面对的还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她尊重这些人，也同样尊重着自己的选择。
    “有一段时间了！二姐我带你去看看，它们住的地方，这里还是不少人一起建造的……”
    猫舍的位置比较偏僻，有人喜欢猫，有人不喜欢，小满当初选址的时候，也是考虑到了这些。
    李如意被她拉着走，她的身后有护卫跟着。
    小满不觉得奇怪，毕竟来这里的人都这样，连孙小花都得带两个护卫才敢来。
    带护卫不是不信任她，而是尊重自己的生命。
    李如意跟着小满进了书院，因为在一座山谷之中，虽然是冬天，但并没有外面那么寒冷。
    这里都是武者，有人穿着跟寻常人一样，有的人则是恨不得穿着短打在外面晃荡。
    不过小满对他们礼仪要求的很严格，这种想法，在无数次没能打过小满的对局之中，已经被掰正了很多。
    一行人往书院里面走。
    入眼的先是一排教室。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靠在门上，歪头看着李如意一行。
    她全身上下一动不动，只有视线扫过李如意，仿佛在审视李如意的武功身手。
    那高冷倨傲的模样，倒是挺有高手风范的。
    只是下一刻，小满忽然扭头对着周围骂道。
    “沈宿绵，你又给你姐点穴？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让她杵在门口，赶紧解开！”
    挨了骂，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一个小姑娘，看着年纪很小，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弓着腰，耗子一样过去，把门口用鼻孔看人的女子穴道解开。
    而后李如意就看见那女子伸手就去抠门框……
    但在小满一眯眼的瞬间，她放弃了这个作死的打算。
    而后，她又一手拖着自己麻木的腿，一手指着那个已经跑走的小姑娘破口大骂，完全没有了半点刚才的高人形象。
    李如意身后的护卫都笑了。
    只是那姑娘却半点也不介意。
    李如意转头问小满。
    “我好像记得，她的名字是叫沈碗碗？”
    李如意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小满点了点头，回头看看挪出一段距离的人。
    “是她！”
    说是姐妹，但实际上也是在过不下去的时候找到的同伴。
    这里的环境，对身体上的弱者更不利，能活下来的都是有能力的。
    姐妹二人并不是天赋过人之辈，她们依靠的是彼此之间的信赖。
    但是现在还有没有很难说……
    小满带着李如意到了教室之中。
    教室前面挂着一面卷轴，上面写着小满最近教的文章。
    李如意看过那些字，手指从字迹上拂过。
    “这字有些像韩时安的！”
    小满的字一直都是照着韩时安的字练的，虽然后来李如意也给她找过一些字帖，但有些习惯已经养成了，在她们都没钱的时候，韩时安的字就是小满能找到的最好参照。
    小满歪头看过去。
    “还是不大一样的！”
    李如意点了点头。
    “他的字锋芒内藏，你的字飘逸灵动。”
    练字总是越不过腕力，小满的字某种程度上比韩时安的字更有特点。
    转过头，李如意看到了下面的案桌。
    上面放了不少的东西。
    “看来这个教室里的学生读书的速度还挺不错的！”
    这里这么多的人，一间教室也放不下。
    大家读书的时间越长，互相之间的差距就越大。
    “有些人擅长念书，不大努力也比旁人学的快些。”
    小满并不以为然，她的学习并不是为了考试，成绩并不重要。
    她对这些人期待只有一条，放出去不要乱杀人就好。
    求生的本事多些，被人逼上绝路的可能就少了些。
    能当人，就不要再去当刀了。
    李如意能明白她的心意，回头去看小满。
    只觉得小姑娘身上的书卷气好像更重了许多。
    她没再说什么，跟着小满去看了宿舍和公厨。
    一路上，李如意只觉得这里的人都有些疯癫。
    只是小满却觉得这样很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满非要和李如意一起睡，她抱着李如意，小声的跟李如意说。
    “每到我被这些学生气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我就常常会想起师父。”
    “我总会想起我练毒功的时候，师父没事儿就要打我一顿。”
    那时候小满以为丁婆婆是因为她自甘堕落。
    可后来才明白，那是丁婆婆曾经坚持的底线。
    为了这条底线，丁家死了满门，却在小满手中葬送。
    她一度觉得，自己错的离谱。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她在教这些学生的时候，忽然有了和丁婆婆相似的心境。
    人总是要慢慢经历，才能够感受更多。
    年幼的孩子一直带着冷漠的残忍。
    因为没有经历过，不会知道那些伤到底有多痛。
    “二姐，我觉得师父一直都在，她始终陪着我，我原谅了那些人从杀手变成了学生时对我的伤害。”
    “所以现在的我们，都很好……”
    不知何时起，这些人已经承认了小满是先生，就像小满永远都不会再说这些人是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