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一般。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自己似乎得到了重新体验人生的机会。
在平凡却又幸福的家庭中出生长大,然后又一瞬间失去了家人与一切。
幸运的被一位善良的男性救下并抚养成人,却永远失去了报答对方的机会。
得不到任何人承认的自己,只能孤独地到处流浪,靠着毫无意义的工作和违背本心的杀戮勉强谋生……
【别放弃,活下去。】
然而每当自己感到绝望的时候,却总会有令人安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是谁?”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那声音每次都能让自己的内心感到温暖——就算自己已经遍体鳞伤,也依然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而自己也渐渐意识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就是想要见那个人一面。
“……在下,能见到您吗?”
这个问题不必得到回答,因为自己心中已经有强烈的预感——当这段重新开始的人生走到那关键的分歧点时,自己的心愿就一定能够实现。
最终当自己全力挥出了那至天之剑时,这如梦似幻般的人生,也就化为了即将消散的泡影。
既然梦已结束,那么当然就该回到现实了。
……
“师……傅?”
“是……是,我是你的师傅……好孩子,你终于……”
看着绛月这一次真的哭了出来,亚伦斯便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门下的弟子从未得到过善终的贤者,这时终于打破了这个诅咒。
而亚伦斯也能放下那份沉重的罪孽,让自己的精神稍稍放松一些了。
——不过现在的墨千云,是否真的恢复到了原本的状态?
“唔,在下……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是啊,你已经睡了好久了。”
跪在床边的绛月紧握着墨千云的手,就好像是在害怕她再次离开一样。而还没完全适应身体的墨千云,也向她回应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师傅,我之前好像……伤到您了。”
“没事,那种小伤不碍事的。”
胳膊都被切下来了也叫不碍事……亚伦斯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绛月这种离谱的观念了。
不过看着师徒二人亲近的互动,亚伦斯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多余。
所以稍微犹豫了一下后,他便悄悄地退到了门边——然而还没等他打开房门,躺在床上的墨千云却突然发现了他的存在。
“……您是?”
“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喔,看来当时的记忆还是出了问题啊……”
虽然亚伦斯一瞬间就想到了这样的可能性,但绛月却惊讶地发现,此时墨千云脸上的表情并不是看到了陌生人的疑惑——
“对,对不起……在下只是一时间没看清而已……您,您就是……”
……那秀丽的脸庞上浮现出的红晕,肯定不是因为情绪激动而产生的。
“算了算了,不记得也没差。”
“侯爵,请您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想问问千云。”
“没问题,本来我就是这么打算的。那我就先回办公室了,还得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呢。”
看着因为放下了包袱而一脸无所谓表情的亚伦斯离开病房后,绛月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
“千云,你难道是——”
……
“原来如此,千云小姐已经醒了啊。”
“她好像不记得我是谁了,看到我的时候半天都没叫上名字。”
回到了办公室后,亚伦斯就立刻把夏叶叫了回来,而恰好克丽雅也带着卡琳和蛛樱来到了这边,所以亚伦斯便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们。
“不记得了?少爷,您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你上次不是说我改动了她的记忆吗?现在应该就是出了问题吧?”
看着亚伦斯信誓旦旦地说着好像很合理的话,本来还面容寡淡的夏叶也不禁换上了一副苦恼的表情。
而公主殿下和两位非人女性这时候已经在偷笑了——但亚伦斯完全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您要是这样认为的话,之后可就要……”
还没等夏叶对亚伦斯的想法做出评价,办公室的大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来的人竟然就是他们刚刚还在讨论的墨千云。
虽然她是被绛月搀扶着才走到这里的,但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下床走动,只能说明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说不定再过几天,她就能完全恢复到原本的状态了。
“侯爵大人……墨千云拜见。”
然而更加让人意外的是,这位容姿秀丽的黑发女性刚一进屋,就直接跪倒在了亚伦斯的面前。
而这个时候,绛月却悄悄地和夏叶与克丽雅使了个眼色。
“喂!不用这样吧?!你身体还没恢复,绛月老师,快让她起来——”
“……在下明知您是位高尚之人,却对您三次举剑相向……在下自知罪无可赦,请您做出公正严明的责罚!”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请求之后,亚伦斯不禁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可坏了……这姑娘不仅还记得之前的事,连那个过度正直的劲也恢复过来了……
责罚?怎么责罚?袭击贵族这事,按帝国法律来判的话可是要砍头的罪!
“那个,我其实也没事,所以要不就……”
“不!在下所犯的过错必须得到惩罚才行!”
“诶,这话说的没错。夫君若是不能公正的惩处有过错的人,可是会让属下们失去信任的。”
什么,公主殿下这时候你帮什么腔啊?
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劲的亚伦斯立刻看了看周围的人,却发现此时大家的表情都十分古怪——那样子就好像是在等着看什么笑话一样。
这难道就是组织上的考验吗?
“侯爵,这是千云自己的选择,请您不要夹带个人感情……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会接受。”
看着绛月真的从身后拿出了一把短剑,然后十分严肃地递到了自己手上后,亚伦斯这才终于理解她们的意思。
无论自己怎么想,墨千云现在也是“前来刺杀侯爵未果”的佣兵。就算自己将她从精神束缚中救了回来,也不能保证她就真的放弃了这个任务。
——所以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证明她已经不再是威胁才行。
“好吧,那你听好了。”
接过了绛月递来的短剑后,亚伦斯便慢慢地走到了墨千云的背后。然后他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将手中的短剑架到了对方的脖颈上。
“虽然我确有爱才之意,但却无法确认你是否还有杀心。所以我将按照帝国的法律来对你进行裁决——无故袭击帝国贵族,按律当斩。”
用严肃冷漠的语气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亚伦斯便伸手撩起了墨千云的长发。
虽然那柔顺及腰的黑色长发的触感就宛如丝缎一般令人不忍释手,但亚伦斯的目光却始终注视着对方的那洁白的后颈。
随后,他便用力地挥下了手中的短剑——
“话是这么说,但我打算按我那边的规矩来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今日我就割发代首……这样,就算是斩了你的脑袋吧。”
随着亚伦斯的动作,锋利的短剑最终完全斩断了那如墨的长发。
而当亚伦斯自以为潇洒完成了这一套表演,甚至还把短剑随手丢到了一边之后,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周围的人全都露出了更加古怪的表情。
等等?自己难道做得不对吗?
“竟然来这一套……不愧是夫君……”
“少爷,您好像理解错了……”
看着克丽雅和夏叶脸上那有些尴尬的笑容,亚伦斯立刻转过身看了看身边的绛月——然而此时的贤者也在用手揉着额头,似乎也有些意料之外。
“侯爵……其实您刚才只要随便砍千云几刀就算完事了啊。您又没有斗气,就算用全力也是伤不到她的。”
“……啥?你们一开始是这个意思?”
“因为这孩子说自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我才带她专门过来走个形式的。可是您竟然这样……”
看了看还在自己手里攥着的那一束被斩断的长发,亚伦斯的脸也迅速变得僵硬了起来。
而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的墨千云此时也早已是满脸通红,就好像能滴出血来一般。
“少爷,您真的是……唉,千云小姐请起来吧。我们先去隔壁谈些正事,也让我们的侯爵大人有时间好好地反省一下。”
……自己刚才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