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引虎来嗅
作者:贼秃秃   五代第一太祖爷最新章节     
    仆人做好饭菜,正往卧房里端,见魏虎走到院中,愣了下,问道:“这位官人找谁?”

    “陶文举可是住在这里?”魏虎淡淡道。

    仆人见他身材高大,一身锦袍,腰间挎刀,心想十有八九是军中将官,不敢怠慢,急忙施礼道:“我家老爷正在房中歇息。”

    仆人犹豫了下:“我家老爷有伤在身,不便见客....”

    魏虎漠然道:“不就是挨了一顿板子,又没死人,连几句话也说不了?”

    仆人只得道:“请官人随我来。”

    仆人带领魏虎进到房间:“陶老爷,有客到访。”

    陶文举趴在床上愤愤道:“混账东西,早就让你关上大门,别让任何人进来....”

    仆人偷瞟一眼魏虎,小声嘀咕:“院门敞开几日,连只耗子也不往门前过,鬼知道今日会有人进来....”

    这仆人倒也不傻,他担心陶文举伤势过重,什么时候两腿一蹬也不知道,所以才把大门敞开,让过路的邻里街坊看到家中情形,听到他的哀嚎声。

    免得到时候人死了,他还得担上人命官司。

    魏虎环视房间,淡笑道:“陶参谋还有力气骂人,想来伤势没有大碍。”

    听到声音,陶文举艰难转过头,见到魏虎愣住:

    “魏....魏将军?”

    魏虎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前,笑道:“陶参谋没有想到魏某会来吧?”

    陶文举勉强挤出一丝笑:“确实没有想到....”

    又冲仆人呵斥:“没点眼力见的夯货,还不赶紧给魏将军上茶!”

    魏虎道:“不必麻烦了,你下去,把门关上,不许靠近,等叫你时才准过来。”

    仆人迟疑道:“小人原本打算做完这一顿饭就走的....”

    陶文举气得拍打床板:“滚!赶紧滚!”

    魏虎淡淡道:“你要去何处?”

    仆人老老实实回话:“小人退了陶老爷的工钱,不打算在他家做事了。”

    魏虎冷冷的目光看向他:“你过来。”

    仆人小步靠近:“官人有何吩咐....”

    咣一声,魏虎腰间佩刀出鞘,对准仆人头顶直劈落下,刀刃在距离他脑门半寸处悬住。

    仆人只觉一股寒气从脑门灌入体内,通达全身,两股颤颤,差点没尿出来。

    “你若是敢跨出院门一步,这颗人头可就保不住了。也别想逃,在泾州,不管你藏在何处,我都能找到。到时候,想怎么死可就不是你说了算。”

    魏虎杀气腾腾的说道,狼一眼的眸子透射出令人心悸的凶戾之气。

    仆人跪倒,哭丧脸求饶:“大将军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愿意伺候陶老爷一辈子!就算陶老爷残了废了,小人也愿意为他端屎端尿,对他比对亲爹还亲!”

    陶文举扯动嘴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魏虎收刀入鞘,挥挥手:“滚下去!”

    仆人连滚带爬逃出屋子,闭拢房门。

    魏虎坐下,笑道:“这种刁奴,若换做是我,早就一刀杀掉了事。魏某僭越了,替陶参谋严正家规。”

    陶文举趴在床上,勉强拱拱手:“陶某无能,反受刁奴挟制,多谢魏将军仗义出手。”

    “陶参谋客气。我看你这府里也着实朴素了些,如今卧床养伤,更需要有人伺候周到。这样,我待会回去,就为陶参谋寻几个伶俐丫鬟送来。”魏虎爽朗笑道。

    陶文举急忙道:“不用不用,魏将军能到舍下探望,鄙人已是心存感激,哪里能再要魏将军的礼赠?何况寒舍简陋,我又没了俸禄,实在养不起太多人口....”

    魏虎道:“陶参谋放心,我送来的奴婢你只管使唤,工钱也不用你操心。你平日养伤,花销也不少,我再送三百贯钱来,凭你支用。”

    陶文举大惊,连连摇头拒绝:“这如何使得?不妥不妥~”

    魏虎不容拒绝地道:“就这么说定了,陶参谋不必推辞!”

    陶文举感动似的流下泪,哽咽道:“万没想到,在鄙人落难之际,第一个伸出援手的,竟然会是魏将军....”

    魏虎诚挚道:“陶兄这一年多来,开辟乞活道,驻守长武城,为泾州引入数万人丁,对我彰义军功劳甚大!

    陶兄付出的辛劳,别人不知道,魏某可全都看在眼里。

    以陶兄的功劳,就算取代裴缙,升任彰义军度支官也绰绰有余,只做区区一个行军参谋,实在是委屈了。”

    陶文举面容苦涩,唉声叹气:“鄙人倒也不敢贪图高位,说什么取代旁人的话。我本就是薛氏那边过来的,少使君能饶我性命,给口饭吃已是泼天大恩,哪里还敢奢求其他....”

    只要不是傻瓜,都能听出他话语里浓浓的怨懑之气。

    魏虎正色道:“陶兄此言差矣!彰义军本就在急速扩张时期,有能耐者上,无能耐者下,这可是史节帅定下的规矩!以陶兄之前表现出的才能,完全能够在彰义军得到一席之地。

    说句不中听的,从这次陶兄的遭遇便可看出,朱秀根本没有信任过陶兄!也根本不重视陶兄的才能!

    以陶兄的功劳,得到多少赏赐也不为过!区区四百多贯钱,就惹得朱秀大动肝火,将陶兄一顿毒打,实在过分!

    如此气量狭小、赏罚不明之人,怎配为我彰义军储帅?”

    陶文举惊惧地压低声:“魏将军慎言!慎言啊!身为下属,怎可妄议上差!”

    魏虎轻蔑冷哼,淡笑道:“有魏某在此,陶兄无需惊慌。实不相瞒,魏某心里,从来只认史节帅,不认什么少使君!陶兄受到不公正待遇,魏某看在眼里,实在是气愤不过!

    试想,若将来帅爷真把彰义军交到朱秀手里,我们这些受他排挤之人,别说出头之日,只怕连活路也没有啊!”

    陶文举咽咽唾沫,忍着伤痛道:“魏将军耸人听闻了吧?少使君胸藏宇宙之机,志向远大,泾州在他治下不到两年便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少使君的为人,就算冷落我等,想来也不会赶尽杀绝....”

    魏虎冷笑道:“朱秀确有王佐之才,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此人精于诡道,心思难测,在他手下效力,捞不到好处不说,还容易丧命。

    这次若非帅爷心善,暗中命令严平留手,陶兄只怕早已死在军棍之下,曝尸荒野当一具孤魂野鬼。

    做官求财本就天经地义,朱秀外宽内忌,好猜疑,难以取信于他,一不小心稍有小错,就能招来严惩。

    试问陶兄,倘若下一次没有史节帅护持,又该如何逃过一死?”

    “这....”陶文举哑口无言,紧张之下牵动伤势,又是一阵阵钻心剧痛传来。

    陶文举眼神闪烁,长叹一口气:“鄙人这条贱命拜少使君所赐才得以保全,将来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安稳度日便好。只怪我起了贪念,辜负少使君信任,活该受罚....”

    陶文举话说的语焉不详,魏虎听出其中暗藏的浓浓不甘,和隐藏极深的强烈怨气。

    “陶兄难道就不想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封官拜爵,甚至位列朝堂?”魏虎道。

    陶文举颤声道:“魏将军此话何意?”

    魏虎朝东南方向拱手:“与其吊死在彰义军一棵树上,不如把目光放长远些,往开封看看。效忠当今官家,难道不比效忠一镇节度强?”

    陶文举不由自主地支撑起身子:“魏将军的意思....”

    魏虎目瞳闪烁异芒,沉声道:“节度副使后赞,乃官家心腹近臣,本就为收拢彰义军权力而来。如果你我能助其达成目的,助官家掌握彰义军,立下功劳,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陶文举喉咙发干,喃喃道:“你的意思,我们请后赞牵线,投靠朝廷,为官家做事?”

    魏虎笑道:“替皇帝当差,难道不比替朱秀卖命强?”

    陶文举神情急速变幻,闪烁其词地道:“少使君救我于水火,怎可背主负义....”

    魏虎冷笑道:“相互利用而已,何来恩情可言?即便有,你助朱秀迁移邠州人口落户泾州,已经算是报恩,两不亏欠。若是朱秀当真顾念旧情,这次又怎会不分青红皂白,将你一顿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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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文举埋头不言,神情似是在挣扎。

    魏虎进一步蛊惑道:“我已经同后赞初步接触过,此人虽然不可靠,但只要我们对他有用处,他会答应向官家举荐的。

    只要立下功劳,进入皇帝视线,你我就能跳出彰义军,去到更广阔的天地。将来你我守望相助,共同打拼出一份前程。”

    陶文举咬咬牙:“需要如何做?”

    魏虎按捺喜悦,低声道:“朝廷想动彰义军,必须要有一个能服众的理由。后赞的意思,希望我们能拿到彰义军私自贩盐的证据。”

    陶文举恍然道:“他想让我们从盐厂入手?”

    魏虎点点头:“不错!盐厂利益巨大,看管严密,里外都是朱秀亲信在操持。你之前掌握盐厂钱款出纳,负责与镇海营对接,只有你能想出办法,将盐厂和镇海营交接的账簿拿到手。

    有这份铁证在,就能坐实彰义军私自贩盐攫取国家盐政利益的罪名!朝廷下旨追究,必定召史节帅回京审问,如果他不从,就是抗旨谋反,如果去了开封,彰义军大权势必落入后赞手中。

    如此一来,官家的目的便算达到了,你我在其中立下功劳,官家不会忘记的。”

    陶文举惊道:“帅爷入了开封,岂不成了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魏虎淡淡道:“帅爷坐镇泾原多年,在朝中还是有些人脉的,皇帝不会轻易处死他,顶多只是罢官免职。

    帅爷受朱秀迷惑,早已失了心智,回开封安享晚年也是好的。”

    陶文举叹息道:“不管怎么说,这次能够活命,全靠帅爷开恩,鄙人万万不忍伤害帅爷啊!”

    魏虎笑道:“我视帅爷如父,自然也不会加害于他。”

    陶文举神色变幻,纠结了好一会,说道:“兹事体大,鄙人一时心乱如麻,难以抉择!请魏将军给我些时间,让我考虑清楚再说。”

    魏虎道:“不急,陶兄慢慢想,两日后我再登门造访。”

    魏虎想了想又道:“陶兄住在牙城不安全,我为你在外城安排一处住所,明日派人接你过去安顿。”

    “魏将军考虑周全啊!如此,鄙人多谢了!节度府命我尽快搬出牙城,我正愁着无处落脚,唉~~想我陶文举为了泾州大业,在长武城也算出生入死,到头来却落得个凄凉下场....”

    说到伤心难过处,陶文举嘤嘤啜泣起来。

    魏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陶兄不必难过,渡过这道难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魏虎叮嘱他好好养伤歇息,告辞离开。

    院中,仆人无精打采地坐在堂屋前发呆,见魏虎走来,急忙站起身,畏惧地耷拉脑袋,哆哆嗦嗦行礼。

    魏虎冷冷看他一眼:“刚才我说的话,你记住了。照顾好你家老爷,有任何差错,你小命不保!还有,今日你就当没见过我,懂吗?”

    “大官人放心,小人明白。”仆人战战兢兢作揖。

    魏虎大踏步出门离去,坐上停在偏巷里的马车,绕了一圈驶离。

    仆人慌慌张张关闭院门,舒口气,擦擦额头冷汗,又小跑着回房间。

    “老爷,那位大官人走了。”仆人弓腰说话,态度比之前恭敬了许多。

    陶文举斜他一眼,哼唧道:“院门关好没?”

    “禀老爷,关好了。”

    陶文举稍微侧过身子,摸摸肚皮:“快把饭菜端来,饿死我了。”

    仆人赶忙照做,把热好的饭菜重新端上桌,盛了一碗蹲在床前喂给他。

    “老爷,刚才那位大官人是谁啊?瞅着跟您交情不错?”仆人试探道。

    陶文举嘴里嚼着饭菜,含糊道:“关你屁事!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小心丢了性命!”

    仆人讪笑着缩缩脖子,又忍不住嘀咕道:“那人肯定是位军爷,还杀过不少人哩....”

    陶文举盯着他,突然觉得这家伙有几分精明。

    “对了,你叫啥来着?当初雇你时问过,又给忘了。”

    仆人咧嘴嘿嘿道:“小人叫做邱守财。”

    “邱守财....邱守财....”陶文举连连点头,越看越发觉得这家伙像当初在薛家当随从时候的自己。

    “这名字不错,往后跟着老爷好好干,老爷一定不会亏待你。”陶文举抛出橄榄枝。

    邱守财撇撇嘴,小声道:“老爷您屁股都被打烂了,还丢了官位,跟着你还有啥奔头....”

    陶文举眼一瞪,气得就想拿鞋子拍他。

    稍微一动,伤口疼得慌,陶文举没好气道:“待会你去一趟盛和邸舍,问他们有没有虎掌卖,若是有的话,就买八十文钱的回来。”

    邱守财愣住:“只听过吃熊掌的,没听过吃虎掌的。再说,老爷想吃虎掌,也得去泰和楼问,去问一家邸舍算怎么回事?”

    陶文举恼火道:“蠢货!虎掌是一味药材,又不是食材!邸舍时常有药材商往来屯货,去问问怎么了?”

    邱守财讪笑道:“老爷莫恼,是小人脑子笨,没见识。老爷放心,等吃完饭伺候老爷歇息,小人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