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霍恩所预料,霍塔姆郡和雇佣的低阶骑士在两翼发起了冲锋。
不过右翼军的军团由于敌军骑士只有百十来个,所以选择了正常的后退式射击。
而左翼军的骑士数量稍多,为了防止敕令连跟随冲击,圣铳手来不及退回阵列,所以选择了前跪后立式的射击。
尽管目前基本装填完毕,却没有机会打出第二次齐射,只能重新站立在枪阵的两侧将嗅盐塞进鼻子里,吃力地拧动着发条。
“加速,加速!”
听到那响作一片的可怖齿轮声,阿尔曼没有任何体恤战马的心情,直接用靴子上的马刺用力地钻着马腹。
“咴咴”的痛叫声中,四蹄扫动,战马眼中的血色更浓郁了几分。
马蹄震击地面,黑烟和热风不断地拂过阿尔曼的面甲,从鸟喙盔的眼缝中灌入头盔内。
大口地呼吸着,阿尔曼背部微微弯曲,后臀与马鞍碰撞,镶嵌着红蓝宝石的骑士长剑拍击大腿。
亮金色的鬃毛随着热风起舞,马头不断地微微颔首,好像连大地都震得上下跳动起来。
而他们的面前,是一条缓缓移动的钢铁长线,闪着暗淡光泽的头盔与甲胄在衣服上摩擦着。
长枪整齐地左右晃动,全体一致的黑色军服与红色腰带让这支军队不像是怯懦的步兵方阵,反倒像是一堵移动而来的绶带黑墙。
坚定如铁,仿佛永远无法逾越。
阿尔曼晃了晃脑袋,将心中的疑虑甩出,继续咬着牙冲锋起来。
端着翎枪站在这堵墙前,威克多手心微微冒出了点汗。
面前不远处,排列成三角楔形成群的战马涌动着,以敕令连为战锋,海啸般朝着威克多所在的黑帽第一军团而来。
重甲枪骑兵行进在苍原之上,马蹄冲过的侧面,是躺在地上辗转呻吟的骑士们。
破碎的武器碎片和旗帜被马蹄铁踏碎,在地面弹跳着。
海潮般冲锋的骑士们,哪怕是法兰名将邓贾尔元帅再世,恐怕都要为之震动一番。
而他们的步兵列数只有薄薄的六层,威克多不期望将这六百名骑士全部留下,但至少要留下二百来人,给后方的勒菲与朱尔丹减轻压力。
“站稳,靠紧!”威克多又一次重复了他的命令,“谁敢后退一步,我就把翎枪捅进他腚眼子里去!”
“砰砰――”铳响声中,威克多的声音被淹没了半截,随后而来的便是战马的哀鸣声。
隔壁的近卫军第一军团又一次朝着冲锋骑士的侧翼发动了射击,上百枚铅子飞过,撞击在楔形阵的侧面。
血浆爆射,战马人立,登时就有二十多个骑士翻倒,更有十几匹战马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侧翻的战马激起了烟尘,拦在冲锋道路的中央,后方的精锐骑士们熟练地跳了过去。
至于那些技艺不精的,要么勒住了战马减速绕行,要么就是被绊倒从马背上飞了出去,摔断了脖子。
“不要停,不要等,冲锋,冲!”
眼尖的阿尔曼看到了不远处两个横阵正在移动,似乎在支援左侧的四个军团。
来不及等待了,只能冲锋。
200个霍塔姆扈从骑士,100个正规骑士,以及冲锋在前的300个敕令连骑士,这是阿尔曼在短时间内能集结的所有主力骑士了。
足足600名骑士,尽管其中已经掉队了七八十人,可他们仍然还有500多,最重要的是敕令连一个没少。
只要能在对方的圣铳骑兵反应过来之前,保证以一定的马速冲出敌阵,他们就还不算大败。
“放箭!”将最后一瓶药剂塞入口中,阿尔曼高声吼道。
弓弦拉动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由轻甲侍从骑士们发出,上百支飞矢从天而降,雨水般敲击在弓步端枪的战争修士们身上。
“不要动,竖起你们的长枪。”
“看着前面,记住位置!”
“混蛋,把枪拿稳,你想当逃兵吗?”
八十米、五十米、三十米……
随着敕令骑士们狰狞的鸟喙盔越来越近,战争修士们却是越来越沉默。
失去了圣铳手的圣风掩护,怕了吗?
他们有了精良的盔甲,锋利的长枪,有了更加高阶的呼吸法和更加熟练的超凡武艺。
和平民时期的他们相比,他们已经拥有了一颗坚定的心。
当初在帕维亚时他们只有布衣可也未曾怕过,何况是现在呢?
呼啸的风先于奔腾的马蹄落下,骑士们能清晰地看清这群农夫,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农夫们在马蹄之下倔强地昂起了头颅。
“莱亚!莱亚!莱亚!”三呼国名,五百余名敕令骑士们一马当先杀入了黑帽第一军团的横阵中。
“圣主在上!”三排长枪密密麻麻地怼向了敕令骑士们,“你们这些不劳而获的猪!”
甲胄与长枪摩擦着,溅射出无数的火星子,扭曲成了弯折甚至是螺旋的模样。
长枪的木杆接连地爆开,前排的十数名战争修士被撞得双脚离地,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才落地。
长戟挥舞,斧枪劈砍,这些敕令骑士又一次遭遇当年在风车地之战中,面对邓贾尔方阵的遭遇。
从半空中鸟瞰,原先长线般的加拉尔横阵被骑士们瞬间撞得向后弯折起来。
不过就像是即将被刺破的布条,已经接近于断裂的临界点。
爆裂的木屑铺满了地面,阿尔曼仿佛在长枪和斧戟组成的海洋中乘风破浪。
四周探来的长枪长戟与斧枪在他的盔甲上划过,乱七八糟的匕首石块,甚至是黏糊糊的未知物撞击在他身上。
可这并不能阻挡他继续冲锋,将超出限度的第四瓶药剂灌入口中,阿尔曼的脸上出现了与雇佣骑士们相同地紫色。
同样的,他的身形膨大了好几倍,骑枪和长剑来回挥舞,一个个冲上来的战争修士倒飞出去。
怒吼声与兵器划过甲胄的声音不断响起,可阿尔曼毕竟是封号骑士。
他熟练而又轻易地避开了所有劈来的武器,尽量让武器落在非要害区域,手中的长剑圆舞,抬手落手便是一个个脑袋落下。
在十秒的时间内,阿尔曼就杀穿了这一支军团。
六列的薄阵,对于超凡骑士来说,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小菜。
敕令连仿佛是最后一根稻草,扯散了加拉尔横阵这根坚韧的布条,将其从中断开。
从这个破口,剩余的骑士们哗啦啦地挤出,伤口越撕越大,几乎将横阵分成了两截。
放在以往,阿尔曼肯定是要重新再冲锋一次,彻底击溃这支500人的中队,可他现在却无法这么做。
“咱们还有多少人?”
“还剩400来人,扈从骑士们基本都折损进去了,咱们的敕令骑士都折损了十来人。”
尽管阿尔曼杀了出来,可战阵之中仍然有近百名骑士被拦住,他们的冲锋距离本来就短,还被圣铳痛击了侧翼。
有些马术不精的速度就根本提不起来,外加这些披甲超凡步兵的阻拦,这才被困在了军阵之中。
而就在枪戟交错之间,圣铳手们钻入了横阵中。
圣铳偶尔击发,便能看到一个骑士满脸痛苦地捂着腰腹,或猛地绷直了后背,此后便是七八支长枪三五支斧戟插了上去。
骑士们正在发出近似于哀嚎的战吼,鲜血咕噜咕噜地从伤口处挤出,他们捂着伤口,单手挥动长剑,踉踉跄跄,四面八方都是捅刺来的武器。
这让他们想起了曾经最爱玩的游戏――将一名平民围起来,然后用不准背对骑士说话的准则,喊一声平民刺一下他,直到其流血死亡。
可现在,当他们被困在这圆圈里的时候,才感觉到那种绝望的无助感。
陷入阵中的骑士们,眼巴巴地盯着阿尔曼,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回头望望那些被拽下马,围困在地上的骑士们,副官忍不住问道:“需要回头救援吗?”
阿尔曼犹豫起来,他看着哆哆嗦嗦骑在马背上的米扎姆,又看看远处还在移动的兵线,最终发泄般地大叫了一声。
“啊――”
被大叫吓了一跳,副官低声问道:“阁下?”
“别救,把马速提起来,继续冲锋!”阿尔曼看着眼前只剩一层的兵线,咬着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