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两眼一瞪,伸手挡着唾沫星子连连后退,蒋依依放肆的笑出了声,故作凶态的噘着嘴,挥舞着拳头给大妈加油打气。
“哼!骂他!这狗日的老头!”
她学着大妈粗糙的方言,似乎把刚才受的委屈一次性发泄出来了。
大妈骂得劲了,门卫大爷被说得哑口无言,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没能拿出任何有力的反击。
周围路过的居民早就聚拢过来,对这一幕议论纷纷。
大妈对着众人控诉,说要是这个坏老头胡乱找人收费,物业没有作为,并且扬言联合大家让老头丢掉看大门的工作。
老头有点慌了,眼珠子滴溜溜的落在我身上,“小伙子,你帮我说说好话,我年纪这么大了,找这么一份工作不容易……小伙子你将心比心,你爸妈要是被人这么对待……”
其实事情到这一步我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但他这话一说出口,彻底激怒了我。
我压在心底最深处的逆鳞,只有我去世已久的母亲,她在我心目中的圣洁形象,不容得沾染丝毫亵渎。
于是我直接张口骂道:“我将心比你妈了个逼,为老不尊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你配跟我爸妈比较。”
我一时爆发的怒气看呆了蒋依依和房东,她们生怕我动手打人,蒋依依连忙丢下手里的食品袋,紧紧的抱住我。
“四哥,忍一忍!打架犯法的。”
老头扭头就跑,边跑边喊,“你这个怂娃,你想干甚!”
房东大妈捋了一把自己漂亮的发型,安抚道:“哎呀!小司啊,年轻人火气大是好事,咱能动嘴的事情千万不能动手。”
我看了眼蒋依依可怜巴巴祈求的眼神,咬咬牙忍住气,把她买的东西从地上捡起来。
她眨巴着眼睛松开了手,注意到自己刚才太着急了,行为举止多少有点不雅观,于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对房东说:“房子还有两个月到期,到时候我就不续租了。”
大妈尴尬的捂住嘴,“那……也行呢。你到时候找好房子了给我说。哦对了,当时找我租房的小秦呢,我以为他……”
我打断道:“他出去旅游了,今儿的事儿麻烦您了。”
“不客气,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那你俩口子先回去,你们放心,停车费的事情我一定给你们解决了。”
蒋依依听到两口子的词儿,小脸蛋立马红彤彤的,刚想解释清楚,但大妈没给这个机会,她直接带人追着去找门卫大爷了。
我装作没有听到,对蒋依依说:“行了,我们先回去吧。”我怕小姑娘尴尬,转移话题的问:“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难不成上班的酒吧倒闭了?”
蒋依依果然忘了刚才的事情,立马反驳道:“房东,你别诅咒我,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兼职。老板安排我今天休息,所以我才会回来的这么早。”
我走在她前面,感叹道:“蒋依依你累不累啊?白天去奶茶店上班,晚上还要去酒吧兼职唱歌。”
“我当然累啊,我又不是机器人,可是我除了赚学费、还要挣生活费。而且你知道吗?我还要攒钱还助学贷款,再说我爸妈一直觉得我亏欠她们,所以我想攒更多的钱,把欠他们的东西都还回去。不过我觉得等自己毕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攒够了钱,还清了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蒋依依跟我说过,她背离父母的安排,努力的考上音乐学院,从此家里不再承担她的任何花销,转而扶持她的两个弟弟。
如此年龄本该舒舒服服享受大学时光,她却展现出了超乎年纪的懂事,这种懂事并非自然而来,而是由于如此经历迫使她不得不迅速成长。然而,这种成长又带着一丝残酷,让她在尚未完全成熟的年纪就肩负起了沉重的责任。
可她的心里还藏着小女孩的心性,时刻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保持着本性中的天真跳脱。
在她看来,明日的太阳似乎永远比昨日更加炽热。同样,黎明将至前的黑暗,无法完全将她击溃。
在我认识的人里边,她和苏苏简直就是两个方向的极端,一个为了钱出卖灵魂、肉体和感情,一个却拼了命的挣扎在泥潭之中。
当然,我承认自己的这个问题有点扎心,但蒋依依毫不在乎,拨弄着纤细的手指盘算今天晚上做什么菜。
我真心实意的夸赞一番她的能力,她却打岔说:“房东你还是别夸我了,我真怕哪一天自己扛不住这么多大的压力,然后放弃一切。如果到时候我身无分文,上门求你管我几顿饭,你一定不要拒绝。”
我掏出钥匙开门的同时,笑着答应道:“当然没问题,但前提是我不会和你一样身无分文。不然的话,西北风也填不饱两个人的肚子。”
蒋依依先我一步迈进房门,伸着懒腰说:“房东你谦虚了,管着那么大的艺术馆,哪里会轻易变成穷光蛋,你可是我在艺术圈唯一的人脉了。”
“你今天怎么小嘴抹了蜜一样,说话这么好听。”
蒋依依收回胳膊,眯着眼睛试探性的说:“我这不是怕你……”
她话说一半停了下来,于是我停下换拖鞋的动作,追问道:“怕我什么?”
“怕你和刚才一样发飙,你那会儿多吓人你不知道啊!”
蒋依依说着,还假装害怕的打颤。
我愣了一下,随即把换好拖鞋,拎着食品袋进了厨房。她跟在我的身后,戳着嘴唇小心的问:“房东……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苦涩的摇了摇头,从冰箱里取出两瓶冰峰,递给她一瓶说:“没有,怎么能怪你,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回想起了母亲,一瞬间的蜂拥而至的失落,让我有点难过。
蒋依依把饮料放在一旁,打开食品袋说:“哦~那我做饭了,房东你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吃。”
我喝着冰凉的饮料,一边离开厨房往客厅走去,而后回答道:“不用,我下班的时候吃过了。”
蒋依依开始忙碌做饭,而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直愣愣的发呆。
或许是因为得知自己患有轻度抑郁症的缘故,每当情绪陷入低谷时,我总会渴望独自安静片刻,然后胡乱的想很多事情。最后把所有的悲伤归结于病情的复发,形成了一种难以摆脱的循环。
“房东!你有没有在忙啊,能不能帮我个忙?”
蒋依依的呼唤打断了我的这种状态,把我从情绪的深渊中拽了回来。
我看着不知何时点着的香烟,狠狠的揉灭在烟灰缸里,嘴上答应着蒋依依说可以。
……
蒋依依的入住,让独居的我不再那么厌恶曾经空落落的出租屋。就连平常落满灰尘的角落也变得一尘不染,乏闷的房间里多了些生气。
每天她夜里下班回来,从厨房飘出来的饭菜香味,惹得我肚子里的馋虫大动。
或许是我对这种平凡生活的过度渴求,有时我甚至会遐想,倘若未来能寻觅到这样的人生伴侣,平平凡凡度过每一天,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这种时候,我又会想到唐郁,那个百变魔女般的大明星。我心中的欢喜瞬间泯灭,从遥不可及的幻想之中清醒过来。
我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试图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悄治愈自己的时候,远在烟台的唐郁,正在经历着一系列突发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