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听兰打量了眼那个缩坐在角落，唯唯诺诺的男人。
    半晌，她收回目光，偏头对身边两人说道：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说完便朝那个被警察摁住的男人走过去。
    “叶先生。”
    男人听到她的声音，木然地转头眼珠子，染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她，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人是谁。
    他动了动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
    “叶玊不会有事，你冷静些。”
    霍然听到女儿的名字，他瞳孔猛地缩了缩。
    “她……”
    白听兰知道他想问什么。
    “她和你太太已经被送进江氏医院进行抢救，你必须振作，妻女都需要你的照顾。”
    感觉到他的挣动力道没了，警察也缓缓地松开了手，只是还站在旁边戒备着。
    他的身体晃了两晃，警察伸手扶了他一把，让他坐到椅子。
    白听兰问警察：
    “我能不能和他聊聊？”
    警察迟疑了下，问：
    “你是他的亲友吗？”
    白听兰摇头。
    “我是他女儿的心理医生。”
    闻言，警察对男人的同情之色又多了两分。
    “那就麻烦你跟他谈谈，我们也要继续处理故事。”
    “好的。”
    确定男人情况已经稳定了许多，警察们这才腾出手，驱散看热闹的人群，开始对秃头男进行盘问。
    白听兰在男人旁边的位置坐下来，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叶先生，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男人闻言，手指猛地捉紧桌子边沿，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
    “小玊和美英……她们情况……怎么样？”
    白听兰将她知道的都说了说。
    但说到一半，男人就听不下去了，双手捂住耳朵，用哭腔喊道
    “别说了！别说了！”
    白听兰便停了下来，给时间他冷静。
    男人抹了把脸，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抱歉，白医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明明医院就在附近，自己不去妻女身边守着，连情况都要去问不相关的人……”
    白听兰声音很轻：
    “你可以跟我说说原因。”
    男人一边笑一边流泪：
    “我太害怕了，我怕我一过去，就听到我害怕的消息，如果我躲在这里，不看不听，她们是不是就没事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跟我开恶劣的玩笑，我老婆的代步车明明不长那样的，她又爱干净，那块废铁……”
    他叨叨地小声说着，说了很多很多，大多都是些跟车祸没有关系的日常小事。
    白听兰没有打断他，适当的时候会回应一句。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身上的情绪波动才真正地平复下来。
    他吸了口气，忽然道：
    “白医生，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听着医院那边的消息？如果……如果……”
    白听兰轻声道：
    “你应该自己过去守着，叶先生，不要做傻事。”
    男人沉默。
    白听兰心里轻叹，这是不听劝的意思。
    他守着在这里，不仅仅是逃避那么简单，只怕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待在犯人身边。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心里盘算了下江以宁的手术时间。
    那种伤势，就算是宁宁，也需要花不少时间。
    “白医生。”男人看见她的动作，便开口，“不好意思，我脑子有些糊涂了，跟你说了些有的没有，我没事，有消息医院会给我打电话的，你去忙吧！”
    白听兰微蹙眉心。
    “叶先生——”
    许是意图被看穿，男人情绪再起波澜：
    “麻烦你先离开！”
    白听兰无奈，也只得起身离开。
    事实上，再晚一些，她还有别的预约病人，但就这么离开，她也不放心。
    这时，卫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白医生，不如您先离开，我留在这里看着他。”
    白听兰看了他一眼。
    没来得及说话，卫珩已抢先开了口：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的女儿，应该就是需要我协助您的病人，那么这里也算是我的工作之一”
    白听兰有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倒是个聪明的，从仅有的信息里，理清可用的部分，并推测到属于自己那部分的工作。
    “那行，这里就交给你，有状况就给我打电话。”
    她拿出手机，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白听兰叮嘱：
    “你看好他，防止他做出不该做的行为就足够。”
    这里是公安局，卫珩也是个聪明人。
    卫珩压住要上扬的唇角。
    “好的！”
    白听兰交待了几句，留下江霜，便离开了。
    卫珩等人一走，目光便转向走廊深处的某扇门上，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事故肇事者正在那里接受盘问。
    ……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手术室上的一直亮着的灯突然熄灭。
    几分钟后，几个戴着口罩也遮掩不住疲惫的医护人员，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
    “宁宁。”
    一道低沉清冷的嗓音在安静的走廊里响起。
    几个医护人员停下脚步，朝声源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站在手术室门口不远的地方。
    白衫衬黑西裤，衬得他肩宽腰窄，配着那深邃精致的眉眼，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年轻男人。
    随即，一道纤瘦的身影从医护人员里走出来。
    江以宁拉下口罩，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阿沉？”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旁边的医生护士还在等着。
    她停下脚步。
    “你等我一下！”
    说着，回身回到团队身边，低低地交待着术后事宜。
    医生和护士都安静地听着她说话，时不时点头表示明白。
    “……其他的，就按照平日的流程去做，有问题再给我电话。”
    “好的，我们知道该怎么做，江医生辛苦了。”
    “江医生辛苦了！”
    江以宁含笑应道：
    “大家都辛苦了。”
    众人很识相地先一步离开，隐隐有人在小声说话。
    “那是江医生的男朋友吧？我在医院门口见过他两三次，来接江医生！”
    “两人好般配哦！”
    “外科技术一流，男朋友长相也一流……江医生是不是太厉害啦？”
    “小声点，会听到的！”
    “真的很厉害嘛，快死的人也给救了回来！”
    江以宁装作听不见那些声音，扯下手术帽，快步走向男人。
    “阿沉，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