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血色残阳
    目之所及皆是荒凉……
    娃娃积攒的干粮很快就没有了，因为到处都是一双一双饥饿眼睛……
    人流所到之处，树皮都被剥光，草根被拔尽，不断有人倒在路边，强烈地求生欲望让他们吃光了能吃的一切，甚至开始人吃人！
    娃娃看到了散落在沟壑间残破的尸体，娃娃害怕了，她想避开这个人流，可是无论她走到哪里，最终又会汇入到这个人流中来，因为到处都是逃难的人……
    没有人在意这群人的死活，就像他们本就是这世上多余的一部分。
    一些衣着光鲜，满面红光的人策马捂着鼻子飞快地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而那些明火执仗的匪徒更是跨着马在人流中晃来晃去，一见有背着包裹的、推着行李的上去就抢，他们骑着马嬉笑着拖行着不愿松手的难民，或是直接将他们撞翻在地上……
    娃娃怒火中烧，她大叫着就要冲上去，这时突然有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那人低声斥责着她：“你想干什么？把他们引来是想害死我们吗？”
    这是一个中年汉子，长得瘦瘦弱弱的。
    “他们在害人，我们得……”
    “你？你能杀光他们吗？凭你？就现在？”那个人瞪大眼睛看着她。
    “我？”娃娃一下子被那人的话给呛住了，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你不想想自己的孩子，也得想想我们……”那人说着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时娃娃又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说话声：“算了，身外之物不值得去搏命！”
    娃娃回过头，她看到了一个清秀的妇人，虽然衣着简朴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她的身旁还站着和点点年龄一般大小的男孩，那男孩眼睛雪亮，正看着她和点点。
    娃娃点了点头，她明白即便自己冲上去，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娃娃只有忍了！
    “哼，逞什么英雄！还以为自己是谁……”那个男人说完转身拉着那女人和孩子向另一边走去，那女人走了两步后回过身微微地冲娃娃欠了一下身子。
    那男人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娃娃，她愣愣地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人流中……
    周围的人默然地向前走着……
    娃娃愣了许久，突然无助、沮丧、悲伤却一起向娃娃涌来，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娃娃想哭，可又哭不出来……
    “妈妈！”
    娃娃听到点点在叫她，她急忙抑制住了自己的悲伤，赶紧背起了点点。
    “走吗？”
    “走吧！”
    …………
    已经饿了几天了。
    “我很想念那只兔子！”娃娃突然冒了一句出来，点点一听惊愕地抬头看着妈妈，两人对视了一会后都无力地笑了起来。
    虽然再也看不到那只兔子，但是有东西却已经将她们当兔子了，把她们所有人都当成了兔子！
    狼，一拨一拨地出现了，它们毛皮锃亮，长得肥硕健壮，一开始它们只是不紧不慢地与人们并排行走着，但时间不长，它们便越靠越近……
    人群中突然传出惊叫声，狼直接钻进了人群，一只狼咬住了一个孩子就往外拖，人们挥舞着手中的棍棒想去驱赶它，这只狼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它呲着牙目露凶光，又有几只狼逼了上来，人们慌乱地让到了一边，他们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个孩子在地上被狼拖行着，他的手无力地拖在地上，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哭也没有叫……有一个人举着棍子冲上去想救那个孩子，却被边上一只高大的狼扑倒在地上，其余几只一拥而上撕扯起那人来，那人的惨叫声、狼的嘶吼声让周围的人更加害怕起来，他们纷纷后退……更多的狼钻进了人群，惨叫声立刻响成了一片……
    娃娃并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此时的她已经饿得有点迟钝了，她只知道慢慢向前走，直到眼前的人一下子散开了她才注意到，她看到有几只狼在撕扯着一个人，她看到一个女人跪在旁边捂着脸尖叫着……娃娃举着棍子冲了上去，一只身材高大的狼调转过身子向娃娃扑了过来，娃娃端起棍子，虽然她的身子一直在晃，但她看准了，她冲着狼的左眼扎了过去，棍子扎进了狼的眼窝里，狼哀嚎了一声，它奋力将头一甩，娃娃太虚弱了，她的手已经握不住棍子了，何况背上还背着点点，棍子飞了出去，她和点点也一起被甩倒在地上，娃娃打了一个激灵，她奋力爬起来护住点点，那只受伤的狼哀嚎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然后跑了，剩下的几只狼呲着牙冲着娃娃围了过来，娃娃急忙抄起了甩在地上的那根木棍，她将点点拎到背上，她双手握紧了木棍，狼围着她们打转，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娃娃死死地盯着那些狼，狼有几次想冲上来都被娃娃给逼了回去，或许是狼觉得对付眼前这个女人太浪费时间，在转了几圈后，它们摇了几下尾巴三三二二的散开了，有两条狼还想顺势袭击一下那个还跪在一旁已经哆嗦成一团的女人，娃娃举着棍子冲了过去，那两只狼被娃娃那拚命的架势给震住了，它们耸了两下鼻子悻悻然跑开了……
    娃娃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那几下子，几乎耗尽了她仅存的一点精力，此时的她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过了一会儿，她看到那个被狼撕咬的人僵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喘着粗气走上前来到那个被撕咬人的身旁，她发现他的身体已经残破，内脏已经被拖了出来，血流了一地，娃娃惊了，她连忙捂住点点的眼睛，到了这时，娃娃才仿佛恍然醒了过来，她惊恐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的尽是四散奔逃的人群，听到的尽是遍地的惨叫声和嚎叫声……她们就在一个被围猎的旷野里，狼群从四面奔袭而来，娃娃的心砰砰乱跳，她紧紧地抱住点点，生怕他有一丁点的闪失……
    直到黄昏，狼才停止了攻击，人们惊叫着又慢慢聚拢到一起……
    狼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它们惬意地舔舐着自己光亮的毛皮，恣意地相互追逐打闹着，对于狼来说，这些毫无抵抗能力的难民，无论他们逃到哪里都将是它们可以随手攫取食物……
    人群安静了下来，惊恐的目光又变得呆滞起来，没有哭泣，没有哀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人群又开始缓缓地向前移动……
    娃娃松了一口气，她将那个一直跪在尸体旁的那个女人拉了起来，她的身体还在哆嗦着，她看了一眼娃娃，又看了看死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她从身上摸出了几个干瘪的东西，她把它塞到了点点的手里。
    “可以吃的，嗯……”她古怪地笑了笑，然后她从怀里拿出一把尖刀来，娃娃吓了一跳，连忙问她：“你怎么了……你要干什么……”
    那女人的眼泪喷涌了出来，她看着娃娃哽咽道：“他是我的丈夫，孩子也被狼拖走了，没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没了，我只能看着，我有什么用……”她忽然握起刀抹向自己的脖子……
    点点惊叫了起来！
    “不……”娃娃大叫了一声伸手想去夺，已经来不及了，血溅了娃娃一脸，娃娃的视线模糊了，“不要……”娃娃的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她想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当作恶梦从脑海里消除掉，这不是真的，这是一场恶梦，是恶梦，醒来，醒来，快醒来……
    娃娃抹掉脸上的鲜血，她看见那个女人倒在她的面前，不是梦，不是梦！娃娃呆住了……
    点点被这突然发生的事给吓坏了，他扑上前一把抱住了妈妈……
    残阳，又是残阳，娃娃看着血色的残阳，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
    娃娃已经痴了，那女人临死前说的话一直纠缠着她：“……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没了……我有什么用……”
    做不了？做不了……什么都没了……燃烧的城市、塌陷下来的房屋、无情的杀戮……那堆成山的尸体，哭泣的孩子……一幕幕如潮水一般涌进娃娃的脑海里……
    “妈妈！”点点摇晃着妈妈的手，可是娃娃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个黑瘦的女人走了过来，她伸手用力在娃娃的脸上打了一巴掌。这地巴掌终于让娃娃清醒了过来，她看到一个黑瘦的女人正看着她。
    “走吧，天要黑了，天一黑就更麻烦了！”这个黑瘦女人冲着娃娃小声说道。
    那女人的话惊醒了娃娃，看着不远处正撒着欢的狼群，她赶紧抓起了点点的手，娃娃充满感激地冲着那个黑瘦的女人点了点头……
    娃娃跟着人流缓缓地向前移动……
    娃娃注意到那个女人一直在看着点点手里握着的东西，娃娃轻轻地握了一下点点的手，点点抬头看了一眼，他妈妈立刻明白了妈妈的意思，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没有接，只是看了看。
    “哦，是的，果然是……”这个黑瘦女人说话的声音很低。
    “什么？”娃娃不明白那女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这是那个东西，知道吗？那个东西……还是扔了吧！”那女人很小声地说着。
    点点心里一紧，他立刻明白了那女人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他赶紧把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其实点点也一直觉得这东西有些怪怪的，所以就一直没有揣进自己的怀里。
    娃娃也明白了那女人说的是什么了，她赶紧冲着那女人道起谢来。
    “应该的，你们是好人！”那女人小声地说着。
    “你就一个人吗？”娃娃小心地问道。
    “我孩子丢了……”那女人哽咽了，她低下了头，娃娃眼睛一红，她不敢再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