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片寂静，浓郁的雾霾下，天色阴郁青黑。
陆景抽回了搭在杨间肩膀上的那只手，但手上传过去的阴寒依旧残留在他体内，令其体内所有的厉鬼仿佛都被埋进了坟墓里，与世隔绝，无法动用。
鬼眼闭合在肌肤下几乎找不到一丝存在的痕迹，横卧在地的无头影子也像真正的影子一样安详不动，连腰间的鬼绳也老老实实。
‘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只是一次触碰......’
杨间看着站在对面的陆景，心底泛起一丝凉意。
这也就是他，若是换一个普通人与他易地而处，这么近距离地被这只鬼碰一下，绝对会活活冻死。
太阴寒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寒冬腊月被人光着身子丢进了雪地。
经过七天的自杀，杨间深知自己已经变成了御鬼者里的一个异类，能够驾驭鬼影的力量，先前需要小心翼翼开启的猩红鬼域，如今随手就可以用出。
之前让众多御鬼者避之不及的第三阶段的鬼婴，如今他随手可灭。
只要将鬼影稍一覆盖在这些衍生品上，驱散饿死鬼的力量，它们就会化作烟云消散。
但这种强大一遇上眼前的厉鬼，就变得分外微不足道。
这一刻，杨间再次感受到了被支配的恐惧。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医院，又回到了眼睁睁看着这只鬼，牢牢抓着自己的手，一口一口吃掉自己眼睛的时候。
无力、无助、绝望......
厉鬼，无可战胜！
“不说话？这么害怕，果然这幅样子太吓人了。”
陆景看着面色青白、依旧僵直不动的杨间，摸了摸自己青黑色的下巴，然后摇了摇头追着素女离开。
背对着观江小区与杨间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素女才扭头，笑吟吟看着他询问道：“你特地冰封那个姓杨的小子做什么？”
“想用他试试寒鬼诅咒的威力。”陆景随口解释道。
实际上是他想完事之后，单独一个人去取的是弘法寺的【棺材钉】，那东西在前期堪称“神器”，只要是有实体的鬼，几乎就没有它不能封印的。
原本命运轨迹里的源头鬼，最终也是被杨间用这枚钉子刹那间钉死的。
加上它本身的材质，为众多厉鬼聚合打造而成，就更让陆景心动了。
但若是放任杨间在大昌市乱窜的话，凭着对方天命之子的身份，他收获棺材钉的变数就会大大增加。
所以只能暂时委屈一下杨无敌了。
而这些话，陆景是不能对素女说的，否则很难解释他为什么能够知道这么多事情。
“结果呢？”
素女双手抱胸，打着哈欠，懒洋洋问道：“觉得寒鬼诅咒的威力如何？”
“还不错，主世界的规则显然比此界灵异更加完善与强大......”
陆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车子行驶声音打断了。
距离二人不远处，昏暗如深海的街道对面，有两道昏黄的灯光亮起，切开青黑的雾霾。
有一辆老旧、诡异，仿佛从泛黄老照片里开出的公交车远远驶过来。
它完全无视了交通规则则，甚至根本就没有开在马路上，而是穿过一座又一座钢筋水泥构造的建筑物，开到二人身前，用一个漂亮的甩尾，完成了灵车漂移。
横断了前路。
“这是？！”
陆景空洞麻木的面孔上掠过一丝惊讶，凭着厉鬼与厉鬼之间的感应，以及上辈子自己看书所掌握的讯息。
他大概能知道来人是谁，也猜到了这個人会出现，但没想到这么快。
真的太快了。
咔......
公交车停下后，车门打开。
一个满脸皱纹，肌肤间满是老人斑的腐朽老人，拄着拐杖，一步步从车里走下来，站在车门边上。
那双阴冷、麻木的眸子微微滚动，看了陆景一眼，随后着重将注意力放在素女身上，静静开口询问道：“搅乱了未来的人，你是谁？”
素女嘴角挂着一尘不变的轻蔑笑容，手指不耐烦地在手臂上敲打：“老头，你说本座是谁？”
“你，或者原来的你，在未来中占据着很关键的地位，关系着这一切的终结，你不该搅乱这一切。”
秦老的声音和人一样老态龙钟，但他确实是一个强大无匹的御鬼者。
仅仅是站在这里，陆景就能够感应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恐怖灵异气息。
不愧是灵异界的老司机。
‘王珊珊在原本的命运轨迹里确实很重要，是她孕育了鬼童，鬼童后来成为了杨间的载体，现在王珊珊消失了，等于鬼童没了，鬼童不存，素女自然也不可能去孕育一只鬼婴衍生品，所以未来的杨戬出现受到了干扰......所以秦老来了。’
陆景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心思电转：‘但这种沟通未来的能力会不会太夸张了？比原本命运轨迹里表现的还要夸张......还有，秦老敢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他觉得自己能制服素女？’
“嗯，说完了吗老头？说完了就滚，别碍事。”
素女无视了秦老，对着陆景招了招手，然后一脸漠不关心地继续朝着前方一步步走去。
态度恶劣，唯我独尊。
虽然前路已经被公交车车身堵住，但这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她会像公交车无视建筑物一样，无视着辆公交车直接穿过去。
陆景下意识抬脚跟在她身后。
恍惚间觉得自己真的在跟着一位女大君，巡视她手所管理的诸天。
素女总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种凌驾九天的霸态。
可视线里的她明明是一身清秀的都市少女打扮。
那头光可鉴人的黑色发丝，用镂空的发箍梳成一束，垂落到紧窄的腰肢部分，伴随着轻快的步子在白色衬衣上起起伏伏。
即使在青黑色的恐怖雾霾里，在这个残酷的灵异世界，她依旧美好得让人想起月下玉树、空谷幽兰这样的词汇。
如果不看正面的话......正面只能用祸国殃民来形容。
这是倾世的妖孽，凭e近人实在太犯规了，对球迷尤其不友好。
“素女......”
陆景张了张嘴，想提醒她，眼前这个老人不一般，需要小心谨慎的对待。
毕竟是上一个灵异时代遗留下来、最辉煌的存在之一。
手上开的公交车更是堪称恐怖，正常来说，只要秦老出现，就意味着未来的时间线上他已经胜利了。
这是一个从娘胎里就是异类的天生怪胎！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口，冲突就爆发了。
在素女经过秦老身畔，双方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这位腐朽安静的老人双目中掠过一丝厉色，用力顿了顿手中的拐杖，然后突然出手，闪电般抓住了少女的手腕。
他说：“无论你是谁，我都不允许你影响那个未来！”
“......”陆景心中一跳，想起了素女说过不喜欢任何人碰到她的话，因此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的预感很快得到了验应。
三人所在的天地骤然安静下来，本就寂静的青黑色雾霾彻底凝固不动。
时光的长河在奔流过程中戛然而止，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死去了，永远定格。
若论寂静，唯有天地初开的太初时代才能与此时媲美。
而作为这一切异象的源头，素女先是低头看了一眼隔着雪白袖口，抓住自己皓腕的那只枯瘦腐朽手掌。
然后抬头，用重度洁癖症的恐怖表情，盯着秦老咬牙切齿道：
“老头......本座最讨厌被别人碰到，你，想死，对吗？！”
“你......”
秦老的喉咙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忽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一个白嫩的拳头迎面而来，拳头上缠绕着无形的规则，化作坚硬的拳套落下。
挤满了秦老的视线，填满了这个世界。
轰！！
轰轰轰！！
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暴击声。
拳拳到肉，拳拳致命，暴虐无比，凶狂无比。
陆景完全没有看到素女是如何出手的。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秦老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当他再一次出现在陆景视线里的时候，躺在数百米外的街道上。
老人横陈在地，胸腹间出现了一个前后通透的巨大血洞，发黑的血液潺潺，在他身周的油柏路上扩散开来。
那辆诡异的公交车，也被素女一脚踹得车身对折，横飞出去砸在路边的店铺里，砸得店铺一片狼藉。
幸好眼下大昌市没什么人，否则就要波及无辜了。
“陆景……”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素女用力甩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赶紧过来给本座洗手！本座要洗手！脏死了！”
……
本来大昌市这种情况下，断水断电，应该不可能在街面上找到水。
但素女硬是做到了，自一个商店内拿出了五六瓶依云牌矿泉水，让陆景帮着洗手。
待冲洗完毕之后，她用陆景的衣服擦了擦，点评道：“很一般，手法粗糙，不是很舒服，不过考虑到你是第一次，暂时原谅你了。”
“洗个手，说得我好像在对伱做什么似的。”陆景忍不住吐槽道。
“会有机会的，等你学会给本座好好洗的时候。”
素女白皙的手指勾起陆景的下巴，用带着几分戏谑的语调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