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12日夜,细雨绵绵。
已经从洛阳回来的陆景,静静站在窗口,看着这座滨海城市的夜色,修长的身影仿佛融在了黑暗里,朦胧不清。
前几日的洛阳之行出乎意料的顺利,他和苏茜一起下飞机,找了一家旅店住下。
然后二人手牵手走在人声鼎沸的街头,听苏茜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并且同吃一个薄荷味的冰淇淋。
陆景咬着缺了一口的冰淇淋,嘴里填满了夏日清凉。
这时候忽然听到苏茜说,手里刚刚买的糖太甜了伤牙,就下意识地想帮她。
没有做过多的思考,陆景停下脚步,在街面上拉住苏茜,走到她的面前,俯身探头过去。
唇边贴着唇边把她嘴里的硬糖取走了。
二人所在位置的两侧,绰绰的人影交织成流,喧嚣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变得微不可闻。
苏茜只觉视线一黑,整个世界都仿佛在远去。
她的鼻尖触碰到了少年的鼻尖,某种温软的触感触碰了她的唇瓣,然后嘴里的糖不见了。
被人拿走了……
片刻后,苏茜睁眼呆呆地看着他。
“我帮你吃了。”当时陆景是这么解释的,他嘴里含着糖,甜滋滋的。
心跳因为自己的鲁莽,不受控制地加速了不少。
苏茜不禁抚摸自己樱色的唇瓣,指尖犹有湿痕,刚刚的触感来自于陆景的亲吻无疑。
她没想到少年会这样大胆。
街头上的人并不少,加上陆景穿着古装陪她游玩,大袖飘飘、衣冠华服,就像是古老历史中走出的美少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沿途不知道夺走了多少人的眼球,所以不少人恰好用相机拍下了那一幕。
不知道会不会被熟人看到......怀揣着这样忐忑不安的甜蜜,游玩结束之后,苏茜带陆景正式见了父母。
苏家父母自然是混血种,他们对陆景很满意。
当他摘下美瞳,露出那双威严如皇帝的黄金瞳时,更是赢得了苏家上下老小的尊敬。
就像纯血龙类看重自身血统一样,混血种也以此区分阶级,混血豪门尤其看重。
高阶的族裔年轻人能够为家族注入全新的血液,是非常宝贵的,所以这一场碰面以皆大欢喜收尾。
陆景在洛阳呆了三天才回家。
他家所在的这座城市,同样是路明非的生长所在,隐匿了许许多多的神秘。
再归来时,他已经不是普通少年,血管里流动着权与力。
当飞机如一只巨大的白鸟穿透云层降落的时候,陆景就听到了这座城市的低语。
它在通过常人无法听懂的语言,断断续续讲述神明的消息,像一个织着布的妇人,用一种已经被忘却的语言,哼着古代的歌曲。
就譬如现在。今夜南非世界杯决赛,西班牙对荷兰,站在高楼上向下看去,街道上空荡荡的,红绿灯孤独地来回变化。
整座城市的人都聚在不同的电视机前,喝着啤酒,大喊好球臭球。
但陆景却看到了元素流细微的变化,变化的乱流里散逸出各种奇妙的信息。
当中一部分甚至来自尼伯龙根,来自他曾经经历的过去,远远比“我”记忆中的要详细。
成为龙王之后,伴随着“精血神藏”的开启,他在炼金术这条道路上的精进,人皮纸的规则越发强大,渐渐逼近了这一法则所能达到的极限。
世界的本质在陆景面前徐徐揭开了面纱,这些数字符号般的信息进入他大脑内构造的模型里,通过计算之后,还原出那些隐匿在命运背后的身影。
那是神明的身影,是北欧神话之中的众神之王奥丁!
隔壁传来楚子航妈妈和闺蜜们的尖叫,大概是进球了。
而响在陆景耳边的却是撕心勒肺的雨声,就像全世界的雨都集中在了他的耳边呼啸、拍打。
在他的身前,一片炽烈的白光中出现了一匹山岳般魁伟的骏马。
马披挂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光辉,八条雄壮的马腿踱步而来,每一次踏在地上,都留下一个燃烧着的印记。
马脸上戴着铁面,每一次雷鸣般的嘶吼之后,面具上的金属鼻孔里就喷出电光细屑。
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阴影,全身暗金色的甲胄沉重,雨水洒在上面,甲胄像是蒙了一层微光。他手里提着长枪,枪身弧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
带着铁面的脸上,唯一一只金色瞳孔仿佛巨灯照亮了周围。
“奥丁......”
陆景轻声开口,打量着这位尊贵无比的神明,由天地反馈来的信息知道,祂有很多分身,但在多年之前出现在自己身前的,是本尊。
那个时候,这位神明本可以举起手中的长枪,轻而易举地抹杀掉他。
但奥丁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也是一個有儿子的中年人了,那个开车迈巴赫疯狂窜逃的十五岁少年让他想起了自家叛逆的小子。
龙王之心里,本不该存在的温软角落微微抽动了一下。
于是他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长枪,让少年成了多年以来唯一从神面前全身而退的人类。
......
无数隐秘信息构筑的画面徐徐展开,像是记录了众生百态的浮世绘。
但这幅画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忽然像是玻璃一样龟裂,破碎了。
有人从世界上抹去了自身的痕迹,不让任何人感知。
令这座仿佛老妇人的城市,变成了哑巴,无法再对他诉说任何话。
陆景默默运转自己的能力,想知道“奥丁”这位吞噬了【海洋与水之王】的【天空与风之王】力量究竟如何。
但一涉及到这些深层次的隐秘,就有一层看不见的巨大墙壁在阻隔他意志的探索。
每当他意图深入获取信息时,都会被一股伟力弹回来。
陆景知道这是自己的举动,被这些信息所描述的对象发现了。
数不清的雨水打在他身前的玻璃上,倒映着他朦胧身影的玻璃荡漾起诡异的金色,好像有熊熊的金色烈焰在窗外燃烧。
嘹亮的马嘶声仿佛从浩瀚的远古传来,雄浑有力。
一道巍峨如山的身影在火焰中若隐若现。
那是暗中隐匿在这座城市阴影里的至尊生命,祂手里握着象征宿命的长枪,枪尖隐隐对准陆景,但没有投出。
双方沉默对峙了一会儿,奥丁收起了武器。
眼下的祂,虽然汇聚了两大王座,但还没有吞噬【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也没来得及吃掉变成【白王】的赫尔佐格残骸,所以依旧有些看不透集结了两个世界之力的陆景。
祂虽然认出了这个少年的模样。
但这个少年内在的本质已经变了。
他已经不再是多年前那个独自开着迈巴赫在雨中逃亡的孩子了,他长成了人与神都意想不到的样子。
少年体表闪烁着太古星空,瑰丽伟岸的样子堪比神明。
手里权柄在握,静静站在窗子前不动如山,仿佛巨龙高高盘踞在世界的巅峰。
同祂一样,已经是一位伟大君主了。
在一切还没有弄清楚的情况下,贸贸然与这样一位俯瞰众生的王开战,不是祂的风格。
所以奥丁走了,抽回了金色独眼的眸光,调转马头,骑着无所不至的斯莱普尼尔,将自己与那座死人之国尼伯龙根一起藏了起来。
窗子里摇曳的妖冶火光熄灭,仿佛被水洗去的墨痕,了无踪迹。
隔着玻璃倒映的世界,陆景默默看着那被誉为众神之王的宿敌离开,手里握着锋锐的刀,也没有出手。
因为他同样没有把握,能够一战斩下神明的头颅。
所以任由奥丁离去,看着那八足马蹄上如旌旗招展的火焰,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但陆景知道,祂一定会再来。
宿命的对决必然展开,他继承了这个世界的“我”所有因果、情感,与奥丁之间只有两个结果,吞噬,或者被吞噬。
而在这场对决开展之前,双方都会竭尽全力提升自己。
今晚“妈妈”已经喝过热牛奶,所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打扰到他。
长夜漫漫,找个人聊聊,寻一个盟友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陆景以炼金术“生命缔结”,叠加饿死鬼的能力,分出一个子体躺在床上。
本人则握住御神刀·村雨的刀柄,将刀从黑色鲛皮里拔出一寸,猩红色的光顿时溅出来,炼金术七大王国里的“空间开辟”与另一个世界的灵异结合起来展开。
包裹着陆景消失在原地,刹那间传送到另一个地方。
奥丁能够做到的事情,如今的他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