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林书廷上学拜师的第一天，他没想到对他读书这件事儿，最上心的不是自家爹，而是曾经他一度讨厌的吸血鬼大伯。
    心情虽然复杂，可这也不能抵挡面对新生活的激动，从这里开始，他就要踏上新的旅程了，再怎么样，做的不能比纯土着大伯差！
    第一次翻开属于自己的课本，看着上面半熟不熟的繁体字，林书廷依旧兴致勃勃。
    虽然有些字只能猜出来，可相比同龄的孩子，他应该是里面最有基础的！
    对于一个聪明好学的孩子，姜仁，也就是林乐北的岳父兼老师，他自然很喜欢，也很得益于自己的好运气，一个个璞玉都跑到了他跟前。
    眼见着自家老爷又露出这样的笑容，陪着姜仁苦了大半辈子的姜夫人给他舀了碗汤：
    “老爷，您这都笑了几天了？别老这样笑，瘆得慌，没见秋琪都不让你抱了吗？”
    姜老爷子得意的神色一滞，抱怨道：
    “知晓你对于之前女婿被逼着说，‘考不上就再也不考了’，颇有怨气，可也别摆出这般的模样。
    书廷那孩子确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咱们女婿小时候那脑子还灵光，林家老爷子的想法也没错！”
    “你还偏向别人去了？”
    “哪里是别人，不都是林家人吗？”
    “这怎么能一样，我女儿嫁的是林家老大，现在敏县人人称赞的年轻举人！”
    姜夫人满脸的骄傲，还未过而立之年的举人，敏县也就这一个，这次一考，说不得又成为最年轻的进士了！
    秉承着枕边教妻的姜仁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了个口风，顺着妻子的话道：
    “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女儿，这后方稳定了，女婿还不得感激咱们？”
    “也是，之前咱们势强，如今若是女婿彻底成了官身，那咱们女儿就矮了一头！”
    说着，姜夫人忍不住的对着老爷子道：
    “你就只提林家二房孩子聪明了，女婿的两个孩子也在，也没见你提提他们。
    要是旭廷和正廷立起来了，那比什么都强，我也就不担心岁岁了。”
    男人有钱都容易变坏，自家之后怕是提供不了太大的助力了，到底少了一层束缚。
    老爷子摇了摇头，“你当有天赋的孩子都是白菜不成，旭廷和正廷远远不及书廷！”
    说罢，他又带着些许不甘，笑着道：
    “你看，我好歹还是个举人，月山是我唯一的子嗣，还不是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这也是他之后全力培养女婿的原因之一，一个女婿半个儿，有他在，到底能庇佑些姜家。
    “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月山如今才二十出头，女婿也是快而立了才考得的秀才！”
    “这不一样，女婿本就是个读书的料子，所以才能学了两年就考上童生，月山从小我便教导，可也是十二才考上童生。”
    “你，你今天是不是在和我作对？怎么一个劲儿的往人肺管子上戳！”
    “我是说你改改你的态度，书廷不过一个稚子，女婿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你们男人就是心大，就只看那什么利益，若人一辈子都这么过，还有个什么趣味！”
    这话说的姜仁笑开了，“你这话说的有理！”
    虽然姜夫人还是更偏心于自己亲外孙，可到底被说过一次收敛了。
    她可不做坏人，不过是面上的一视同仁，这她还是能做到的。
    林书廷心智本就成熟，两方倒也安稳了起来，再也没有什么眉眼官司了，连着旭廷和正廷都同书廷交好了起来。
    ……
    时间飞快，转眼就又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候了，会试放榜了！
    天还未亮，苏子尘便让府中的管家去看榜了，林乐南也按捺不住，也随着去了，前厅也就只剩下林乐北和苏子尘。
    见他依旧神思不属的模样，林乐北微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很是沉默，半晌，苏子尘叹了口气，面上依旧是难解的郁结。
    林乐北放下早已经凉透的茶，终于还是开口了：
    “眼见着就要放榜了，苏弟居然还有心思想其他的！”
    “正是因为要放榜了，我才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苏子尘面色憔悴，可见心绪确实繁重。
    “苏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若是想要搏一回，就该当机立断，否则，还是早点断了念想的好。”
    “林兄说的我亦是知晓，只是诸位考生中不乏名门贵族，若是……”
    林乐北明白了，这是害怕伤了青梅竹马的心后，还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成为不了驸马，什么都失去了。
    林乐北喝了一口凉茶，赞同了他的话：“也是，公主何等尊贵，苏兄的赢面看起来真的很小。”
    既然心有牵挂，还是算了吧，他也不能再撮合一对怨偶。
    可能在将来他确实会后悔，可当下，早已经是权衡利弊后的决定，舍不掉那就不要舍了。
    “人总是有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的，若是我没去求那签文，也许不会如此纠结。
    眼下，我当真害怕自己选错了！”
    见林兄这般说，苏子尘又心有不甘了，若是，若是能两者兼得就好了，驸马也是有侍妾的，怜云家中疲弱……
    从对方眼中看到蠢蠢欲动，林乐北已经麻了，话说，既要又要的人往往一个也得不到……
    林乐南再次揉了揉眼睛，再次看清上面的名字后，喜不自胜的喊道：
    “中了，我大哥中了！”
    这般喊着，也不管身边的人是谁，拉起一个白面书生就激动的大喊。
    那书生心中微恼，这人真烦，他还没看见自己的名字呢，每多中一个，那就意味着少一个坑。
    “中就中了，起开，别挡我！”
    “同喜同喜！”
    早已经激动的没了理智的林乐南，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着，转身就往小宅子那边跑，他要第一个将这个好消息送给大哥！
    于此同时，又有两声：“中了，中了！”
    那正是那白面书生和苏家的管家。
    “快，快回去给少爷和林举人报喜！”
    那管家是个牢靠的性子，此刻也是喜的说不出别的话，让腿脚快的一个劲的往宅子赶。
    他则是又认真的看了两眼两位公子的名字后，再将榜首之人的名字记下。
    林乐南刚刚到了门口，报喜的队伍就来了，刚好撞上。
    “喜报，文川府林乐北老爷高中，榜上十一有名！”
    林乐南见此也是连忙将人迎了进去，“是我大哥，是我大哥！”
    林乐北听见声响，也站了起来，正好看到被带进来的官差满脸喜意的重复：
    “喜报，文川府林乐北老爷高中，榜上十一有名！”
    林乐南傻兮兮的乐，笑的早已经没了脑子，“大哥中了，中了！”
    林乐北也是满脸的喜悦，索性自己递上了早已经准备的喜钱，拱手笑道：
    “多谢诸位！”
    带头的官差眼见要从新中的贡士手中接钱，也不觉得那喜钱看着薄了：
    “林贡士，您客气了！”
    林乐南这才反应过来，送走几人后，又撞上了来报喜的苏家仆从。
    “少爷，您也中了，中了！”来人上气不接下气，可那满脸的笑意看着就很讨喜。
    苏子尘闻言也是忍不住心跳了跳，“多少名？”
    经过林兄的帮助，他有自信能中，只是不知会是什么名次。
    “七十五名！”那人喘上口气，连忙答道。
    见自己的名次这般靠前，苏子尘也一脸的喜意，笑容比以往夸张了许多，良久才回过神拱手给林乐北致谢：
    “多谢林兄不嫌子尘蠢钝，一路多番教导！”
    林乐北连忙拉起苏子尘，客气的道：“你我不过是探讨，我也是有了进益的！”
    很快，报喜的队伍又来了，苏子尘的长随很是称职，打点的很是周到。
    ……
    “夫人，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洛姑娘被大少爷安置在了大宅子里，他自己则是去贡院那边的宅子了。”
    “我就知道，这姑娘是个有本事儿的！”
    苏夫人满面的笑容，老爷还想着等他那嫡亲出息的大儿子中了进士后，娶上司的女儿呢。
    这回可是好了，那柳家最是疼爱女儿，怎会要一个婚前荒唐的女婿！
    读书人最贵的是什么，那是名声，今后有这样一位不知廉耻的女子做娘子，不说别的，夫人交际便再也插不进去了！
    越想越开心，苏夫人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既然这洛姑娘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最后一步怎么着我也要帮帮她，可不能让咱们的大少爷做个负心人！”
    笑死了，一个寒门小官的庶女，他倒是看在了眼里，这样的好机会她要是抓不住，老天怕是不会给第二次机会。
    说罢，她看向身边的嬷嬷，“你刚刚说，两人一起埋了洛姑娘那不被承认的野种哥哥？”
    秦嬷嬷脸上也露出了看笑话的表情，“可不是，夫人，您说他也不嫌晦气，那会儿会试的成绩还没出呢！”
    苏夫人美眸流转间全是畅快，“他这样的有心人，自然不怕那些，如今便是中了进士，我也要叫他永远永远不能再妨碍子谭一步。”
    当初刚进门的时候，她也是想要讨得这个原配嫡子的欢喜的，可惜，好心换不来好报，叫她失了第一个孩子，之后调养了两年，才怀上子谭。
    三岁看老，他就不是个好东西，可偏偏不能和他撕破脸，谁让他聪慧，老爷颇为看重呢！
    那会儿婆母也是护的紧，生怕她伤害他，可到头来是谁害了谁？
    当年这事儿，老爷也叫不准再提，还为此换了好一批的仆从。
    读了书，识了道理，他就不一样了，似是完全没了那些晦暗，看着有情有义的很，全然忘了当初他的狠毒。
    子谭比他小了六岁，幸好他也是天资过人，要不然，他们娘俩的苦日子还没到头呢。
    老爷可不管这内宅里的糟污，哪个孩子更聪慧就偏向哪个孩子，幸好老天开眼，子谭开蒙后，极为出色，那老太太也终了寿数。
    这才让她们娘俩不必什么都排在这位原配嫡子的后面，也能挺起腰杆了。
    那会儿他刚刚十五，没了老太太在其中的调和，加之老爷的重心都偏到了子谭身上，他可伤心了许久的。
    越是回忆，苏夫人越是畅快，他之前还用业未成便不成婚，驳了她插手他的婚事，眼下可好了，她这是不想插手也得插手了。
    等了许多年，终于能扳回一局了，她可是忍了许久的。
    “嬷嬷，将这好消息送到洛家，让洛家将这事儿闹出去，等坐实了，咱们再‘善后’。
    谁让我这个继母好心送了管家跟着，人家偏偏不领情，找了个筏子，将人打了还卖出去了呢！”
    “可不是，大少爷这般，消息才迟迟传不到夫人耳中的，也是难为了夫人了！”
    “不光如此，这以后，谁也说不得我这个继母的不是了。”
    秦嬷嬷也笑得一脸褶子，“可不是，夫人就怕大少爷他小孩子家家的不知深浅，这才特意派了管家跟着的。
    没成想，居然闹出这样的丑事儿，哎，这大少爷这回也只能娶了那洛家庶小姐了！”
    一出了长辈的身边，就闹出这样不知羞的事儿，私德已损，品性能好到哪里去！
    “行了，这事儿不能先传到老爷耳中，让底下的人都小心着，谁要是敢坏了我这事儿，我将他全家发卖！”
    “是，夫人！”
    要转身离开的秦嬷嬷脚步一顿，“夫人，若是那位洛县令给老爷递信呢？”
    毕竟这是丑事儿，万一他借此和老爷将这事儿一齐摁下，也算两相都好，说不得洛县令的位置都能往前动动。
    “他一个同进士，自然知晓一次升迁和长久的搭上线孰轻孰重了。
    再有，当年他作为老爷的直属下属，可没少给老爷使绊子，如今还在那个位置，心中自然有怨恨了，肯定会闹出来。”
    “是，夫人！”
    做戏就要做全套，这信还得从京城过去洛县令家，这也能让大少爷夫妻不和，心往一处使，那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