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孝斌手术的当天，老家的孟孝文和孟孝武也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孟小丽的堂哥孟长胜。
    在从许艳口中得知手术费已经凑齐，已经开始手术时，兄弟俩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大哥孟孝文就是个种地的，儿子孟长胜一年到头除去两个崽子的花销，也攒不下几个钱。
    在接到许艳的电话得知手术费用高达三十万时也吓了一跳。
    但孟孝文稳定心神后还是找到儿子商量了一番，将家里存下的三万五千块钱一并拿了出来。
    孟孝武常年在工地做工，原本也是攒下了一笔钱的。
    可前阵子为了孟波那小子谈女朋友的事，两口子商量过后在城里给那小子按揭了一套房。
    付过首付后，也没剩下多少，和着老大的三千五一起给凑了七万，先给许艳转了过来。
    之后兄弟俩又帮着想办法管亲戚邻里借了些，这趟过来便一并带了过来。
    孟孝文孟孝武这对兄弟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前半辈子也没少吃苦。
    都知道钱难挣，屎难吃的道理。
    也知道借钱更难……
    可相比自己兄弟的性命，兄弟俩还是厚着脸皮在村里挨家挨户的借了一遍。
    许艳从孟孝文手中接过那用黑色塑料袋子紧紧包好的一沓钱时，眼泪便又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在医院这两天所掉的眼泪，似乎比她前半辈子加起来的还多。
    一半是担心和害怕，一半是心酸和感动。
    手术从早上九点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时分。
    中途一大家子人守候在手术室外，寸步不离，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直到手术室门打开，医生宣布手术成功的那一刻，众人这才齐齐的松了口气。
    孟孝斌被推出手术室时已经苏醒过来。
    在一大家子人的簇拥下，又是是看到不远千里赶来的大哥二哥时，被护工推着的孟孝斌尽管面色苍白，却还是竭力的挤出了一抹让大家放心的笑容。
    也就在手术成功的当天，许艳接到了交警队打来的电话。
    那逃逸的肇事者抓住了！
    于是乎一行人又分作两拨，许艳在孟小璐和许军以及大伯孟孝文的陪同下往交警队那边赶去了。
    方华和孟小丽等人则是留在了医院这边照顾刚手术完的孟孝斌。
    由于孟孝斌手术比较复杂，出手术室后便又立即送回了重症监护室。
    虽说肋骨和脊柱的复位手术过程很是顺利，但具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得看术后的恢复情况。
    术后的十二个小时都属于危险期，需静心调养。
    只来得及简单说上几句话，几人便又被护士撵出了病房。
    一直到傍晚时分，许艳等人才从交警队那边回来。
    肇事者被抓住本应该是件好事，可许艳和同去几人的眉宇间却都没有丝毫的喜色。
    方华问过之后才得知，虽然事故责任已经明确，逃逸的肇事者负全部责任。
    但那肇事者不过是刚成年不久的小伙子，且家中父母离异，对他一直都是不管不顾的状态。
    这也是为何事发都这么久了，却仍迟迟不见有肇事者家属来医院看望。
    简而言之，就是肇事者虽然已经抓捕归案，但其本人并无赔偿能力。
    且因为其酒驾的行为导致保险公司拒绝全额理赔。
    再加上其家属不管不顾的态度，之后的索赔估计还得经过法院才行。
    这也意味着在还未经过法院判决之前，孟孝斌所有的治疗花销都还得靠许艳一家人自己承担。
    好容易熬过一个难关，却又盼来了这样一个结果，许艳自然是难以接受。
    可瞧着病床上依旧虚弱的孟孝斌，许艳也只能强忍着泪水，拜托在场知情的人守口如瓶。
    不能因为这些烦心事影响了孟孝斌的治疗和恢复。
    病房外，孟孝文父子俩和孟孝武在楼梯口抽着烟，三人皆是一脸的愁容。
    蹲在墙角的孟孝文呼出一口烟，沉默不语，缭绕的烟雾也没能遮住他那黝黑紧皱的眉头。
    坐在台阶上的儿子孟长胜拇指和食指捻动，将烟头熄灭，长出了一口气道：“三叔这事儿可麻烦了，打官司还指不定得打到啥时候……”
    “再麻烦这官司也得打！不然咋办……”
    同样坐在台阶上的孟孝武夹着的烟已经燃至指节处却仍是未觉，脸上的愁容与孟孝文如出一辙。
    孟长胜直接了当道：“可这中间的治疗费用咋整？听三婶说可还得不少钱呢……”
    一直没出声的孟孝文看了儿子一眼，语气坚决：“咋整？该治就治！鬼门关都闯过来了，还能过不了这点儿坎？”
    听着老爸的语气明显是误会了他话里的意思，孟长胜抿了抿干枯起皮的嘴唇有些委屈。
    不等他开口解释，二叔孟孝武却是先一步替他解了围。
    “大哥！长胜不是那意思！你儿子啥脾性你还不知道？”
    听得孟孝武的话，扣着顶红星帽子的孟孝文吸了口烟没再说话。
    知道自家大哥的性子，孟孝武也没在意。
    抬手将快燃尽的烟头嘬了一口，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老三的治疗自然是不能耽搁的！钱的事儿光靠老三媳妇肯定是不成的！这又不是一万两万能解决的……”
    说罢孟孝武又看了眼蹲在墙角的孟孝文一眼：“咱们怕是也得帮着想想办法。”
    孟长胜仔细听着，随后也看向了自家老爹。
    虽说他已经成家了，可在这种事情上还得看他老爹的意思。
    短暂的沉默后，孟孝文抬眸看向孟孝武问道：“问过老三媳妇没？后边大概还要交多少？”
    先前留在医院那会儿，他悄悄问过方华，倒是知晓个大概，这会儿也没瞒着。
    “我先前问过方华那娃，初步估计除去手术费那三十万，后边最少也得再有个二十万才行。”
    听到孟孝武报出的这个数字，孟孝文父子俩又都陷入了沉默。
    孟孝文一辈子都在跟土地打交道，三十万二十万，哪个对他而言都是不曾接触过的天文数字。
    他甚至想象不到把五十万块钱摞在一起，到底是有一箩筐还是一背篓。
    相比孟孝文，孟长胜倒是能好上一些。
    虽说他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但凭借着电视剧里得来的经验大概想象得出。
    五十万差不多就跟二三十块砌房子的红砖垒在一起差不多吧？
    又过了有半支烟的功夫。
    期间一直沉默孟孝文慢慢直那有些佝偻的腰来，理了理头顶的帽子缓缓道：
    “不就二十万嘛！借不上来老子就把地卖了！”
    “老子就不信了，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