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軏逃也似的跑出了医馆。
    此时的张軏心里乱极了。
    医馆主人真的深不可测，王光典疑似神明级的推测没有错。
    甚至张軏觉得这所谓的疑似，是指的最低是神明，这个疑是怀疑神明都不该拥有这样的力量，这种让自己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的力量。
    可……世上有超越神明级的力量吗？
    还有王光典，为何会死而复生，甚至突破到了神明级？
    强忍着纷乱的头绪，张軏看向身旁的胡不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做完那所谓的手术有什么别的感觉吗？”
    胡不为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如果非要说的话，倒是感觉这契约似乎现在才完整似的。”
    张軏正想再问些什么，王光典提着一塑料袋的医疗垃圾追过来了。
    两人相顾无言。
    沉默了许久，王光典先开口了。
    “送送你？”
    张軏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眼身后的胡不为：“跟上，还有事问你。”
    王光典同样没看胡不为，信步走在了张軏身边。
    “我以为你会回去的。”
    “如果当时我没以为你死了的话。”
    说完，张軏脚步顿了顿，转过头在王光典身上打量了一阵，“不过，你现在这样子挺丑的。”
    “哈哈！”王光典大笑了一声，心情极度愉悦，“神明都这样，你在无生老母老巢应该也见过无生老母的模样了吧，比我还磕碜……说起来，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大概吧，但似乎所有的答案都在医馆那里。”
    张軏叹了口气，医馆的存在已经超越了自己的认知，自己好像已经查不出什么结果了。
    “张軏，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快死了？”王光典突然换了个话题。
    张軏怔了一下，苦笑一声道：“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在自己抱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敌意出现在那位李医生面前的时候，自己就快死了。
    那种不可描述的压力压迫着自己的每一分皮肤、每一寸筋骨，身上的每一丝血肉都像扛着一座大山似的，窒息、绝望、无限的恐怖，种种情绪出现在自己脑海中，把所有残存的意识都击碎为混沌。
    如果不是王光典开口，自己绝对会死在那里。
    “所以……回去吧，医馆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从前的我是这么认为的，如今……”王光典摊开手，巨大的血肉触手像蝠翼一样展开，恐怖、压抑的气息散发出来，“如今神明级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张軏神情苦涩地点了点头。
    医馆的局势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参与的了，该回去禀报陛下了。
    “呼，既然这样，就送你到这儿吧。还有，跟皇宫里那位说说，姚叔皋的事儿算了，医馆这边就是友非敌。若是还揪着……”
    王光典没再继续往下说，收拢回了触手，又化作了一人高的鼻涕虫。
    “这是李医生的意思？”
    “这是我和那位释家神明的意思，以及苏川药的意思。”王光典想了想补充道：“一位将来不下于神明级的苏川药。”
    张軏瞳孔骤然收缩，“那……李医生呢？”
    “放心吧，李医生不在乎的，他的眼里伱、我、苏川药，甚至皇宫里的那条蒲牢……其实都没多大区别。”
    “王光典！”
    张軏怒喝一声，像是被触碰到逆鳞似的瞪着王光典。
    可许久，却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终究是我大明天子……”
    王光典见状也不再多说，拍了拍手，前方平地上便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土坑。
    随手将手中的医疗垃圾丢进土坑里，再一挥手，土坑瞬间被填平。
    做完这一切，王光典转身摆了摆手，朝着医馆的方向走了回去。
    “走了！李医生最近折腾出来个斗地主的游戏，我再不回去老秃子和苏丫头该缺人打牌了。”
    ……
    王光典走后，张軏蹲坐在王光典方才抹平地面的地方许久，才深叹了口气开口。
    “胡不为是吧？”
    “卑职在！”胡不为躬身向前。
    “你说……这浑球的世界为什么会冒出来这么多神明呢？”
    “卑职……不知！”
    “罢了，这事儿问你也是白问，你回去吧。”
    张軏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转身一跃，朝着中都的方向奔去。
    胡不为站在原地盯着张軏的背影许久，直到张軏的身影再也看不见，这才不着痕迹地扫了王光典刚才埋那堆古怪血肉的地方一眼，神色一阵变幻。
    最后，转身朝着府衙奔去。
    ……
    蜀州。
    在一圈圈爪牙嶙峋的峭壁和悬崖组成的巨大围栏之间，盘踞着一团巨大的、仿佛人形水母的血肉。
    山林间弥漫着宛如实质的雾气，将这团水母血肉笼罩得若隐若现，只能依稀间看到一根根探出迷雾的触手。
    突然，那笼罩着整个山林间的雾气中出现了一個巨大的漩涡，仿佛有着一个漏斗在倒吸着似的，迷雾逐渐消散，人形水母血肉也彻底的显露了出来，同样露出来的还有下方无数白莲教众。
    这团人形水母血肉正是无生老母的真身。而这些白莲教众似乎在吞吐着这些雾气来修炼，同时反馈给上方的无生老母。
    迷雾一退散，不少人便迷惘地睁开了眼睛，似乎有些不解无生老母为何收回了净化神力。
    “薛迟死了。”
    平静、淡漠的声音从无生老母口中吐出。
    话音刚落，下方的白莲教众便如同人潮一般拜倒在地，悲恸地高呼着“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更有不少堂主、护法级的教众叫嚣着要为薛迟报仇。
    “仇恨只会蒙蔽吾等的双眼，使吾等坠入无边地狱，薛迟自会回归真空家乡，吾如今需要一个使者，前去安南郡调查一间医馆，此次调查以与对方交好为目的……”
    无生老母慈悲的声音再次响起。
    ……
    中都，皇城。
    白雪依旧在飘零，皇城中的青瓦红砖尽皆白了头，伸手不见五指的雪花深处，是一座孤零零的宫殿。
    仁寿宫。
    张軏埋首跪在殿中，高声汇报着安南郡的所见所闻。
    殿堂上首是一座丹炉，正在袅袅的升起青烟，宫殿中满是烧焦的血肉味。
    龙首人身的嘉靖帝俯身在丹炉边上，双目微阖，用沾染经血的毛笔在人皮卷轴上抄撰着青词。
    张軏汇报完一切后便闭口不言，埋首静候在原地。
    良久，嘉靖帝将抄写了一半的青词搁下，看也不看跪在下方的张軏，喃喃自语道：“远超神明的存在……难道，永乐大典上说的都是真的……”
    嘉靖帝眼神中突然流露出难以言状的渴望。
    “张軏！”
    “卑职在！”
    “命三公六部监政，朕要……躬身亲至安南郡！”
    ……
    （ps：蒲牢，龙生九子，第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