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领悟到了奥秘之主真正的‘权限’。
所谓的编织命运、预见未来之力是指?“??÷μ???????ˉ??¥??????????°??÷?,其手法之精妙,凡人根本无法察觉。祂会以某种???—?¥?????·§???使人们做出看似高明的选择,引诱身处困局的受害者走上一条合理的‘退路’,从而获得少许继续前进的勇气。
但那不是真正的‘退路’,一旦踏足其中,便会万劫不复。
——《混沌启示录》第十四章残本
劳伦斯奔跑着,笼罩在战场上空的血色迷雾雕琢出漩涡状的犁沟。他看到周身都是尸体,散落在四面八方,有些被重型武器肢解,死相可怖。所有逝者都萦绕着一种诡异的平静感,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所有的痛苦也随之消散,一切世俗的欲望在死去的那一刻得到了满足。
一阵嘶哑的苦笑声打破了寂静,暴露了还有其他活人。劳伦斯知道这笑声意味着什么,他跑向被夷为平地的指挥部,脑子里却充满矛盾。他的大脑因现状而麻木,对于自己搞砸了一切的忧虑却令他不断迈开双腿,这种恐惧驱使着他,企图抓住敌人还未走远的一线希望。
他终于设法将目光从熊熊燃烧的尸堆上移开,再度开始奔跑,绝望地喘着粗气。眼睛扫视着破碎的防线,试图找到自己记忆中熟悉景象的蛛丝马迹。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猩红大公的马车。守护在车前的卫兵已经阵亡,与无数圣佑军的尸体躺在一起。劳伦斯越过尸体,冲向敞开的车门,却发现披坚执锐的奥兰多正坐在床上,而他的两个私生女正把靠在车厢里的尸体往外丢。
“大人?”
其中一个私生女转过身,看向劳伦斯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劳伦斯的心理瞬间被恐惧给淹没了。他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面部肌肉已被现状麻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终于来了。”猩红大公望着虚空喃喃自语,“所幸你平安无事,否则我要如何…”
“大人,”劳伦斯越发心虚,他像是突然想起自己的职责一样神经质地问道:“敌人在哪?我这就去追击他们。经过长时间的鏖战,他们现在一定人困马乏…只要,只要我赶在他们…”
猩红大公摇了摇头。
“已经结束了,孩子,如果你能在一小时前赶到,说不定还有转机。但现在,旧世界已经结束了,”奥兰多宣称:“教廷掌控的新世界将囊括许多危险和机遇,随着时间推移,人民会接受他们的统治,但当下最重要的是该如何生存。也许我该把你送到神丹帝国去避难,但他们不会永远都是我们的盟友。”
劳伦斯倾听,但他指的不是周围零星的叫喊和哭泣。有一种低语,一种在听觉边缘不断的独白、威胁和承诺,以及对不堪入耳之事的描述。他听的越多,越认为那是自己的罪孽,进而迷失自我,陷入到自嘲与蛊惑之中。
奥兰多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蛊惑被打破了。劳伦斯俯瞰着整片战场,见到了恐怖与疯狂,在此之上的乌云如醉汉般摇晃和旋转,连天空本身都在破碎和撕裂。除此之外,他还感受到了其他东西,一些属于自己,从根本上与自己灵魂相连的东西。
它是如此的可怕、恶毒,它知道他,它渴求着他的灵魂。
“集中精神,孩子。”奥兰多简短地承诺,“我会让你安然无恙的。”
劳伦斯的感官渐渐回到自己的身体上,吐出一口气,在此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实际上一直在憋气。
“我…”他的嘴唇颤抖了半天才憋出吐出一口气,“我们还有机会吗?”
“是的,别忘了我是谁。我们会有机会的,总会有的。”
夜莺听到父亲的承诺,把头扭了过去,而云雀以充满温暖和爱意的拥抱将姐姐抱在怀里。她们在劳伦斯到来之前已经从父亲那得到了真相。
不会再有了。哪怕是战无不胜的猩红大公,除去最后一张底牌外,也只能用其他手段来推迟末日的到来。
……
一台战争傀儡的残骸经受不住长时间的灼烧,突然从内部炸裂开来,在夜空中制造出一颗颗红色、橙色或黄色的流星,并衬托出联军曾经的军势——那铺满整片大地,一眼望不到头的轮廓。茶花领第三团军团长马修特意在午夜时分喝了几杯酒来到这座坟场记录这次战斗。在无数个地点爆发过的无数次战斗总会被后人遗忘的,对于马修这种靠运气才活到现在的人来说,记录一段可能没人在意的历史便是他能为后人留下的唯一遗产了。这次他们仍一如既往地为了领主的意志冲锋陷阵,与敌人战斗到底。不知不觉间,第三团已经与教会的军队对抗了两年多。在此期间,他们一直都在抱头鼠窜,为了活命不断战斗,而仅仅用了一个月,猩红大公便以献祭一座城的代价彻底扭转了战役的局势。
艾瑟尔曾经为兰斯庞大的军队生产武器和军需品,那里的居民因他们的工作而感到自豪,但他们的骄傲已经随整座城市化为灰烬。每一个幸存的艾瑟尔人,都对教会及他们的盟友恨之入骨,其恨意之深,甚至赋予了他们即使伤亡过半也死战不退的斗志。在最近的几次补员中,第三团也吸纳了不少来自艾瑟尔的新兵,他们沉默寡言,麻木得好像一具空壳,唯有在收到作战命令时这些人的灵魂才会暂时回到体内。
现在,联军几乎就要输掉这场战争了。那些艾瑟尔人的精神一天比一天萎靡,马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始终想不出任何办法让他们振作起来。
马修觉得自己的回忆录差不多快写完了,他会试着在每一场战斗结束前都将其尽可能完整的记录下来,而现在,这项工作马上就要结束了。士气低落,虚弱不堪的联军被杀得丢盔弃甲,仅有不到六万人逃出了西境,其余近四十万人都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马修虽然没读过什么军事着作,也未参透过任何战争法则,但他知道那六万人只是纸面数字,那些已经被折磨得神智不清的可怜人会四处劫掠,自相残杀,所以当他们终于回到家乡的时候,其人数绝对没有六万,也许…四万多人?马修猜不准,但他觉得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凭借这最后一击,十六位荣光圣骑士已有十五人陨落,塞连军团全军覆没,四十个外籍军团仅剩三个未被歼灭…遭受重创的教会很快就会被叛军、暴民和不堪重负的财政赤字压垮,而猩红大公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所以,我们成了最后的胜利者。他在笔记本上写道:但胜利并非治愈一切的良药——勇敢的士兵死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善良的平民被吊死,骄傲的贵族变成了食腐动物的大餐,悲伤的寡妇和孤儿…好吧,我得说,劳恩那混蛋真他*的走运,起码他在死前搞大了金妮的肚子,而他的好兄弟活着坐在了军团长的位子上,以后能保证他的妻儿吃穿不愁…真心奉劝那些和曾经的我一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千万别为了赌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就走上战场。在一场战斗之后,你眼中的世界看起来就永远是另一副模样了。说真的,假如放弃我如今拥有的一切就能回到过去的生活,我会毫不犹豫地同意这项交易。呵,这大概是我此生最后一场上战场了,或许我的妻子说得对,在甩掉了保卫家园的心理包袱后,去她的家乡过隐居山林的日子,无忧无虑地享受生活,听起来真是个非常棒的建议,或许我在那里会是个手艺不错的园丁。
写完这些东西,马修深吸一口气,独自站在岩石高地的顶部俯瞰整片战场。以前他最喜欢享受这样的时光,而现在他好像又不怎么喜欢了。他浑身不自在地抓了抓后脑勺,思前想后,又在回忆录的末尾补上了一句:愿世界和平,永远平静而安宁。
“头儿,干啥呢?”大聪明拎着几瓶酒醉醺醺地靠了过来。和其他在艾瑟尔围城战中幸存的人一样,大聪明也获得了晋升,如今他已经是三团的第一连长了。作为块头最大的军官,比他的体型更重要的是,大聪明是劳伦斯麾下服役最久、战功最多,也是马修最亲密的战友之一。如果马修不幸阵亡,那么大聪明就会接过第三团的指挥权。
“没什么,出来散散心而已。”马修揣起笔记本,故作轻松地问道:“你来干什么,酒不够喝了?”
“虾米小趴菜,喝完躺板板。”大聪明相当自然地抄起酒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俺寻思你还没躺,就找你继续喝。”
马修现在很尴尬。坐拥军团长的荣誉太久,他现在已忘了该如何以平等的形式婉拒大聪明的提议。和兽人的交流总是令人难受的,更何况在知道他和劳恩的关系有多亲密的时候,马修更是尴尬。
“你完成领主大人的指示了吗?”马修问。
“啥?噢,就是挑选礼仪卫队那事啊,早就整完了,随叫随到。”
“那就好。”马修拍了拍大聪明的肩膀,“看来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来吧,我们好好喝几瓶,也许…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喝酒了,我想离开一阵子,去我妻子的家乡,尝试一种全新的生活。”
“头儿,这事还没完呢,你可别急着撂挑子啊。”大聪明递过一瓶酒,含糊不清地说:“俺们干仗向来就讲究一个愣和一个横。想找人干场仗容易得很,但要结束它可就难了——不一口气把最硬最彪的老大揍趴,那群小咔拉眯肯定还会一直蹦哒的。”
“你说什么?”马修皱了皱眉。
“俺的直觉告诉俺,那帮咔拉眯在释放一种俺们已经胜利的错觉。你寻思寻思,在那样的时刻,他们个个都拼死反扑,甚至在鸟不拉屎的边缘战场,那群虾米都像嗑嗨了似的扑上来撕咬。但在突围后,他们却溃逃了,甚至没留点人断后?不,俺可不这么想。他们确实陷入了大麻烦,但濒死的野兽才是最危险的。如果放任他们回去休养生息,那下一次他们卷土重来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俺是说…呃,那啥,就是…那啥,这还不算完,起码得再干上几场狠的,这茬事才算了。”
“不,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马修呷了口酒,“我们休整三天便会进军,横扫整片大陆。起码在半年内,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我们的兵锋。我也不清楚你在担心什么,领主大人都准备在下个月去王都办场风风光光的婚礼了,所以才让咱们从团里挑点人当卫兵。”
“那行吧,俺就怕…”话音未落,大聪明突然打了个哆嗦。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他的头顶,转瞬即逝,他一度以为是酒喝得太多,产生了错觉,但不消片刻,又一片雪花落在他的鼻尖上。他亲眼看着那形状过分标致的六边形精灵快速溶解,变成了一滴水。那短暂的刺痛让他回忆起了家乡——那片辽阔而又危险的死亡冰原。在漫长的极夜里,汪洋冰封,长原皆寒,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食肉者的狂欢派对,无论是狡诈的狼群还是阴险的绿皮小子,都被极寒驱赶到群山之中,为了争夺临近地下温泉的居住地而拼命厮杀。虽然大聪明凭借结实的身体和聪明(以兽人的标准)的头脑一直能占到缓和的位置,但他在视察前哨的时候也感受过极北的严寒——呼呼作响的狂风像浸水的钝刀一样来回切割着他的身体,哨塔和大门在风雪的重压下隆隆作响,那些支撑地下洞口的支架会因结冰而碎裂倒塌…大聪明惊恐地摸着鼻尖的水珠,脸色煞白,他嗅到了故乡熟悉的味道。
“下雪了?”还未意识到什么的马修笑了笑,“四月还能看见雪,真是少见。希望这是个好兆头吧。”
……
飘落的大雪又不知持续了多久,当第一个察觉到异常的士兵发出惊恐的叫喊时,噩梦与现实的分界线已经在交替的昼夜中变得模糊不清。
太阳正在变暗。
西境气温在一夜之间降至-13c,一天后温度降至-41c。伴随着大规模暴风雪的降临,最低气温已降至-76c。
有报告称千星团在边境合力施放了弱化版禁咒“女皇新星”,秘法之地宣称此乃教廷对猩红大公的报复,这也将是千星团最后一次插手讨逆圣战。
迫于极寒天气,猩红大公召回了所有军队,反攻兰斯的计划也随之搁浅。低温环境下,西境的生态环境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作物被毁,牲畜冻毙,种子坏死,就连土壤也结了冰。
而另一边,猩红大公也动用了他埋在兰斯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