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微微颔首,轻声应道:“是!”
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慌乱不堪,就连掌心也不知何时,已被深深嵌入的指甲,划出了血痕。
可是在尚未得到确凿消息之前,原主丝毫不敢让内心的惊惶流露出半点。
毕竟,孟老爷的离世已然令孟夫人心如刀绞、元气大伤,本就不甚康健的身子,自此更是常常卧于病榻之上。
倘若再得知长子可能遭遇不测,真不知对方往后该如何活下去!
怎奈这世间之事,往往便是如此,正所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数日之后,有关孟家大少爷的消息终于传来,并与之一同送达的,竟是一件残破不堪且血迹斑斑的衣裳,以及一坛所谓的“骨灰”。
那件血衣乃是孟士蕴平素所着的贴身衣物,其下摆处那个小小的“孟”字,还是原主亲手绣的。
想当初,那件里衣何等素雅洁净,如今却已满是血渍与脏污。
“孟少夫人,请您务必节哀顺变啊!”前来递送“骨灰”之人不禁长叹一声,面露悲悯之色,“孟家中诸多事宜,还请保重身体。”
言罢,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仿佛他也在为孟家的悲惨境遇而黯然神伤。
唉!也不知道这孟家怎么了,曾经那些富贵繁华,只在短短几年就突发这么多惨事。
其实原主早前已经有预感了。
前段时间,那些同孟士蕴一同跑商的,好些人家中已经挂起了白幡,说是在路上遇到了流寇,别说财物了,很多人连全尸都没有留下。
只是有些人被找的时候早,有些人却是一直没有消息。
本来原主还觉得,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只要没有确切的情况,她就能告诉自己,孟士蕴还有希望。
可如今,这点子念想也已然落空了。
原主身子晃了晃,强忍着悲痛,声音颤抖地说道:“有劳阁下了。”
她接过骨灰坛子,紧紧抱在怀中,仿佛那里面装着的并非亡者的骨骸,而是她最后的希望。
送那人离开孟家以后,原主在门口遇到了放学归来的小叔子孟士嘉。
“大嫂!”看着原主手里的坛子,和搭在手上的血衣,孟士嘉马上就明白了,这一定是大哥出事了。
他们虽是说好了暂时不透露这个消息,可是孟夫人最终还是知道了,一口血喷出后,跟着去了。
原主受了孟家养育之恩,担下来这份责任。
扶持小叔子孟士嘉继续求学,养育小姑子女儿孟士喜,还要一点一点学着做生意支撑孟家,如此辛辛苦苦近十年,眼看着小姑子出嫁,小叔子也考取了功名。
原主以为自己算是苦尽甘来,终于可以享享清福。
谁知
那死去了近十年的丈夫居然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个“正妻”,外加一儿一女!
原来当年商队里的一个同行者因为带的换洗衣服不多,就问孟士蕴借了一件衣服。
就是那件被错认的血衣!
而孟士蕴本人被当时剿匪的士兵所救,伤得也不重,只是财物丢失,他无言再回家里,就从了军。
孟士蕴是个识字的,自然和那些普通士兵不一样。
这十年间,他凭借自己的优势,从一个最低级的大头兵做到了校尉的职务。
当然这里面光靠战功可不行,为了能在军中有个“帮衬”,孟士蕴隐瞒自己有一个“童养媳”的事情,娶了参将的女儿做妻子。
有了岳家的扶持,他才能一路高歌猛进,做到了现在的位置。
眼看着自己有了一儿一女,孟士蕴便起了回乡的念头,毕竟“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这才向上头告了假,带着自己妻子和儿子回来孟家。
刚刚进门就看见了那个比自己还小了两岁的童养媳,此刻竟然苍老如此,不由得就心生嫌弃:“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原主也没有想过,此生还能再见到自己的“丈夫”。
本该是欣喜无比的重逢,在原主看到孟士蕴身边跟着的女人、孩子后,她瞬间就变了脸色。
孟士蕴刚刚说那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所以他的妻子并没有听到,而且她也没有想过丈夫在老家还有妻子。
就把看起来如中年女子的原主当成了孟士蕴的母亲,她笑眯眯地带着两个孩子给原主行礼:“如意给婆婆见礼了。”
两个孩子也有模有样地给原主行礼,还叫了一声:“奶奶好!”
受到如此冲击的原主,直接就是一口血喷出,晕死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孟士蕴的声音:“她不是我母亲,她只是......我家的下人。”
之后便是一个男人的怒吼,他在喊:“滚,都给我滚!孟家不欢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