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日月更新。
战火已经平息的青云境大陆上,皆已休养生息的五国共同进入了新的一年,而各国却还没有统一历法,纪年都以各自王号为前缀…
是所目前,便只能在月份与日期上统一。
炎北,天门山仍以一心道人为掌门,引用着与承天境相比是稀薄到了极致的天地灵力,重复着与以往并无不同的练剑与修行。
没人知道不久前降临此地的仙人是什么来路,也不知与他们一伙人一同离开的范远师叔去了何处,去做了什么。如今亲眼见过后,举派上下的弟子们便都相信了修仙是真能有所成,更坚定了接下来的认真修行。
炎东,已受封“武宪侯”、领受了“平渊郡郡守”一职的柳随山回到了郡治梁县,即原新梁城。虽然改变了他命运的那一群人已先后消失、不知所踪,他的权力也相对大了许多,但在这里,他还是过回了以往驻扎城关时的平静生活。
总部位于奄城的瑶光楼,则随着张若卿接替了离开铉影阁的几位骨干的空缺,地位的提升,而彻底成为了隶属铉影阁的炎国国营产业。
半身瘫痪的风书雪除风氏族长外,还兼任着“风於郡郡守”一职。虽将沉武刀交了出去,但有了炎国的保护,妹妹风听雨在外的走动,如今的风氏也终于摆脱了以往外与瑶光楼对立、内有叔侄分权的惶恐不安。
在更东北的方向,风氏家丁们也经过孟阳朝廷批准、得以开拓了更大的山林地带作为养鹿片区,经营着自家产业蒸蒸日上。
桂县,即原桂岚邑。
继承了铉影阁后的范成刚将之整个搬到了地面上,取代了原先的天子王宫。为就近照顾母亲、弟妹与侄儿,范成刚也将全家搬来了桂县与他们同住。
而从末代黎天子被降为了“炎国桂岚郡郡守”的昌定,则就连郡守之位也被一再搬迁,不得再住在原王宫里,另找了个小院办公。只是如今,哪怕是“郡守”对他而言也已只是空有名头、无实权的虚职了。
桂县真正的一切事务,都交到了如今的铉影阁来处理。
炎都孟阳,当今炎王的统治已经来到了第四十一个年头。
太子苍禹的婚典过后,原为江国公主的姜元夕此时也已成了炎国的太子妃,并已很快有了喜。
为了镇守炎国刚开辟不久的大片西部地区,并为将来南下统一做准备,苍禹刚成婚没多久便离开了孟阳,带着姜元夕与长禾斧一起、领兵驻扎到了青城,这个曾被申正则当作四战之地、三向出兵之“哨站”的地方。
此处与乐国也是咫尺之遥,可谓“隔野相望”,足以方便苍禹对驻扎乐国境内的炎军随时调遣。
而乐国境内,乐南禽山之中的墨家总舵。
屈杉已成为墨家巨子,妹妹芈筠与琴女杨问歌都已离开他身边,不知去向了何方。在经过此前历经数月的跋涉与征战后,他对如今再明显不过的天下形势已经有了准确的判断。
于是在他的把控下,墨家也逐渐把事务重新转移回了学术与工程上,对政治与军事的涉足越来越少了。
……
在此之外的承天境八大部洲,虽然更为混乱,然许多修仙之地则流行着一套最为古老和权威的历法作为这一切体系的基准——
玄阙历,正式进入了纪元十三万零九百二十六年。
万丈高空的玄阙仙岛上,来到此地、拜入了仙门的一众晚辈们,也开始了他们各自的学习与修行。
拜到青玄子为师后,范远与白桐便日夜随其修行。剑术、符法、仙术、炼气、吐纳等等,不仅白桐从未在人间见过这些,就连正宗道门出身的范远对此也是大开眼界。
刚拜师的范远对称呼的转换还并不习惯,对已是仅隔一辈的师父的青玄子仍只按天门山世系称其“师祖”,对已成了自己师妹的白桐还是称呼为“白桐姑娘”。于是,每次叫出口来都被两人当场纠正。
而薛珞、薛十七兄妹在老祖宗明一真人这边的学习与修行,则安宁了许多。薛十七本就性情恬静,薛珞也尊师重道,二人都愿意耐下性子沉下心来认真学习所接触到的一切。
与气剑堂不同,属于归元堂的这边无需学习各种剑法,而是和他们的老祖宗一起学了各种疗愈、解毒、丹药之术。
最多是为自保,还都学了些木行仙术而已。
薛明一每每见到后人从青云境拿来到手的、这条曾伴自己终生的“碧玉生阳枝”总是很亲切,但身为老祖宗、且早已心无杂念的他,不仅大方的没有收回此物,而是还教给了十七更多她不曾领悟的使用之法。
而到了与其他人不同,拜大乐真人为师、住在静真岛上的子显处,则是与师父一起日夜看守着这里壮观的藏书阁。
曾经在青云境时,她就最喜欢从阴阳家典籍中读取漫天星象,从小说家李夫子的笔下故事中感受幻想中异世界的天马行空与浪漫…而到如今,这些都触手可及了。
尽管还不曾与生父罗沉坦诚相待,但此时的她只知,若当时没有选择一同跟来,留在青云境的她一定会后悔万分…
到了要学习承天境的上古语言文字、地理、风土人情时,两边才齐聚到藏书阁,同时也能见到子显。
要开始了解这些时,对晚辈们才是最新奇的部分。
譬如六位祖师,虽然宗中各个师兄与前辈们都知道他们名字、存在、特征与大致生活的年代,但翻阅书籍才知道,原来六祖在仙岛下方的八大洲还各有六个被其他一些人族修仙门派也尊奉的名字:
太初萧衡星君、玉清杬柷元君、千方沉武真君、上清长禾大帝、太清九霰元君、化相云岚天尊…
青鸾始祖,在玄阙宗的书籍里叫“青鸾后土皇神袛”。
曾在玄阙宗待过一段时日,在六祖皆去后便回了重云山、如今记得的人不多的林真人,则也有名叫“太上桐木老君”。
掌门叫“玄阙金秀天尊”,大樟长老叫“魁杓大樟真人”。
这些称呼,虽然把祖师前辈们都捧到了个神仙般的高位,但若每次都叫全六个甚至七个字,却也着实麻烦。
如此也难怪随着年岁日久,玄阙宗便越发不注重繁文缛节了。
另一边的地狱魔煞岛上,大樟长老也收到元清子从扶桑岛发回的飞谕,得知了那边的情况,并也独自前来探监,向安坐修行中的罗沉告知了。
到这一年,距离凌空境中的空古灾劫的降临,便只剩四十六年的大限了。
这个时间对凡人而言或许还有很长,但与空古自身已经活过的漫长的十三万年之久相比,则确实是无比恐惧的“近在眼前”了。
究竟这一重境界能有什么灾劫,要让空古宁愿活完十三万年都不敢引渡,让玄阙宗和青鸾族都出人手来收集神器呢?
或许除一万年前,消失在凝光潭底的坤理真人外,便再没人知道了。
……
两界各处,危机不断逼近但表面却又平淡似水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
一段时日之后,承天境中。
某日,正北本合洲南岸,玄阙仙岛万丈之下的正下方。
波光粼粼的凝光潭,春风和煦,在透出云隙的阳光照洒下,将湖泊两岸山林的景色也一并映照了出来,犹如一块宝镜般平整。
如此风景怡美之地,再加上杳无人烟,更可谓是一片世外桃源。
即便一万年前,玄阙宗的坤理祖师才在此渡过灾劫,可岁月与大自然的神奇力量,依然将此地恢复成了一片美景。
然此时,就在这平静的凝光潭中——
湖中的宁静,比之湖面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与流出去的一条“寂川”大河是字面相合、并与其它水泊不同的是,不论是鱼蚌虾蟹,还是水草藻苔,水中是几乎都看不到任何生物,只有光滑的岩壁。
而湖如其名,越往下潜,便越能隐约看到有一处方位发着亮光,随着不断靠近,还能越发感知到其天地灵力的丰沛与浓郁。
到了不知多深的潭底,便可见这光是从一条极狭才通人的天然长径所传出。
沿着这光源长径继续深入,潜行途中,还能显而易见的感知到水温的下降,从湖面反射阳光的温暖、到泉中本来适宜生物存活的凉爽,再到深入水底后的越发冰凉,再到进入这长径、更是能越发察觉到水温是越来越刺骨冰寒…
换做常人,即便是能憋气游进如此深远,也绝无法在这长径中坚持,甚至只是存活。
在这狭窄且刺骨冰寒的水径中潜行个一两里后,便能最终来到这处隐藏极深之地的尽头了——
浮出水面,可见四周到处都是半透明、玉白色,凝固了不知多少年的坚冰。从天顶到墙壁,再到地面,放眼望去的所见都是寒冰,每一处几乎都能映出来者的身影与面庞,充斥的寒气更是刺骨般的阴冷…
此处,完全就是一处冰洞!
而这冰洞却又并非纯天然,只见这坚冰的地面有如地砖般平整光滑,墙壁与天顶,更是呈现出一副王宫大殿般富丽堂皇的修饰,只不过,唯独一切都是由寒冰铸成而已。
再顺着光源向前走,通过长长的廊道前进,都还不知这寒冰宫殿有多深邃宽广。
又是二三里路后,才终于来到这条冰廊的的尽头,而此处,更是足以令来者瞠目结舌、大觉震撼:
一整座完全由坚冰构筑而成的大殿,纵横皆超百丈宽阔,比承天、青云两界的任何一处殿堂都要大气十分!
两旁,一座座直径一丈的粗圆冰柱排列开去,约有上百来根…
百丈外冰殿的尽头,则是一处高大如楼宇般的高座,座上是一张比天子之位还更华丽、雕刻有蟒蛇修饰的大椅。
尽管这大椅是空的,然在那高座处,却仍散发着一股雄浑、无可名状、无法探知的深厚气息,那是一种超越“恐惧”二字之上、如临深渊的窒息,不论何种境界之人来到,都只能有止不住的颤栗。
似乎只要敢去探知,都将只能感受的无尽的无尽…
而若来到这王座前,再放眼望去——
便可得见,就在这王座后方,便是那足以照亮整个寒冰宫殿、以至于都传到外边湖面上的光辉的源头:
那是一把垂直悬浮在空中,规整而有刻度,通体湛蓝且隐约有些透明,光芒四射、不知什么材质的三尺长片。
长片中除了光辉外,还时刻发出着丰沛的浓郁天地灵力,有如神器,更在剑、刀、斧、杖之上…
而长片正下方,王座背后的冰面上,则涂写有一整片呈圆形图案的复杂文字,绕成了不知什么纹路,像是某种上古的阵法。
阵法的纹路也在如呼吸般一盈一亏的发光,同样传出源源不断的灵力。
此处,便正是十三万年前,空古、萧衡、杬柷、长禾、沉武、云岚、九霰七人所布下的,汲取着承天境灵力向凌空境中输送的“噬天大阵”的其中一部分,牵引阵的所在地!
此片,即正是玄阙宗六神器之一,开派祖师、被世称为“太初萧衡星君”的萧衡的命格神器——十方凝光尺!
而就在这新的一年的这一天,此时此刻,沉寂了不知多少年之久的十方凝光尺,竟是突然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异响异动:
嗡!
刺耳的鸣响声逸散开去,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十方凝光尺上的光辉开始比原先状态还要越发强烈,并还在不断增强刺眼…
终于,哗的一声过后,所有的光芒全部消退、回到了原本只够在寒冰宫殿内照明的亮度。
伴随着叮当一声的同时,只见原本悬浮空中的十方凝光尺跌落下来,掉在了坚冰地板那涂写着密麻符文的牵引阵上。
然而,下一刻:
只见光芒退散后,不知何时,冰面上多出来了个高瘦男子人影,披散长发遮住了脸,上下身穿着的是极为原始的草编衫,望之便不似这个年代的人。
“嗯?”
即便穿的如此单薄,该男子却也仿佛丝毫不畏严寒。
此刻,便只见他先是本能的上前,从地上拿起了发着光的神尺。而后借着光循望四周,露出满脸疑惑的神情,那如蓝宝石般清澈的双眸还透出了一抹温和、忧郁的底色。
“这…这是什么地方?”
男子心中越发不解道,“我在哪里?珂和林兄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