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牧第一次来帝国的北方,冬日的飞雪格外大,总督府的飞机在序列的保护下安全降落在顺天机场。
“我想,这一次出机场,肯定不会再被枪指着了。”他半开玩笑地说。
“什么玩意!”
王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还有人敢拿枪指着你?不知道你会序列吗!”
他无法想象枪指君王的后果。
飞机停稳,舱门打开的瞬间,北国的寒气肆虐涌入。
“冷啊——”
夏纯微微一抖。
“其实我蛮喜欢枪械的,尤其是左轮。”
“但它们好像都不喜欢我。”
苏牧起身走在前面,冰寒的冷气在流经他时,变成一股温暖的熏风,顽皮地从袖口、领口处钻入夏纯的衣裳,淌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哇!——”
蔫吧的夏纯一下子活了过来:“突然就不冷了。呜呜呜……序列真好!像是人肉空调,还不用电费,只要一个馒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吃包子。”苏牧说。
“我也喜欢吃包子!”
夏纯像是找到知音,问:“我喜欢豆腐馅的,你喜欢什么馅的?”
“都可以,不是小麦馅的就行!”
“那我给你买点米饭馅的!”
“嗯?那不是烧麦吗?”夏沫插了一句。
王林咽了咽口水,说:“听说北方的烧麦是羊肉馅的!还说,大草原上奔跑的羊,肉没有一点膻味。”
“羊肉有膻味吗?不是只有羊肉味吗?”夏纯瞪大眼睛。
夏沫补充一句:“姐姐,你吃的羊肉肯定是没膻味,都是从北方运来的。”
几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柒跟在最后面一句话不敢说。
苏牧走出飞机,漫天白雪飘落在他面前,刚想亲密接触,转眼就升华成了气体。
“好大的雪!”
夏纯从身后探出脑袋,南方宝宝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雪。五人旅行团中有四人,都是第一次踏上北方的雪国领土。
“你要的情报好像还没来,我们不会被她骗了吧。”
夏沫跟在后面走下舷梯,花一个多亿买情报,即使是她也感觉老爷们太败家,剩下的就只能看那批军火值不值了。
“没关系的。”
苏牧走上摆渡车,表现出不是很介意的样子,说:“人情有来有往,区区一个亿罢了,她会有求我的时候。”
夏沫听得出最后那句,他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想到刚刚被算计的叶知翎,她不免替主角小姐的未来感到担忧。
下一次他肯定会加倍要回来。
“叮——”
摆渡车开动的同时,夏沫的手机收到一条特殊信息。她拿起来,满篇都是莱茵语,是主角小姐发来的情报。
“说曹操曹操到。”
她将自己的私人手机递给苏牧。
因为事关夜悼诗班,潘蒂娅谨慎地绕开学院的方舟ai。哪怕学院将自己的隐私保护吹上天,她也一个字都不信。
“看不懂。”
苏牧扫了一眼,说:“难怪她要你的私人电话,而不是要我的,知道发给我也没用。”
“估计也是担心你的私人电话被监控。”
夏沫接回手机,一点点翻看着。
她最关心的还是那批军火到底有什么,这一个多亿花得到底值不值。等翻看到那批军火的详细清单后,她不由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
苏牧不解地问:“那两位神官很吓人?”
“没看神官,我在看军火清单,你知道你这一个亿买了多少军火吗?”夏沫眯起眼睛问。
“多少?”
他对军火的价格没什么概念,只觉得这玩意应该很贵才对。
“足足一个整编师的武装!”
夏沫深吸一口气,说:“我看了清单,虽然都是老旧货,说不定还都是二手,但比帝国现阶段的武器依旧强上不少。”
“真的假的?”
苏牧有些不信,想着:难道主角小姐真没坑我?不会吧!我这次都默认被坑得体无完肤了。
“我看总督府亲军卫队的装备很好啊。”
他问:“帝国正规军的武装不至于太烂吧?我知道与合众国的军队肯定没法比,但起码不会比朝鹤烂吧?”
“不对!”
问题问出口,苏牧立即意识到其中的差别在哪里,朝鹤帝国的军队,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本质上都是幕府三家的“私兵”。
尤其是上次乱局中自己能看到的军队。
因此他们愿意掏钱养兵,不仅想尽办法从国家预算里抢,甚至还会家族出钱补贴。
与之相对应的,不是开云的帝国军队,而是总督府的亲军卫队。这支小规模的私人武装,的确不输于幕府军队。
除了没有拿得出手的战斗机外。
他改口问:“明皇的军队果真这么烂?”
“当然也不全是。”
夏沫摇摇头,说:“明皇直属的三支军团肯定不烂,但是驻扎在帝国各地的国防军就一言难尽了,他们几乎分不到什么油水。”
“帝国各大世家都有自己的明里或暗里的私人军队。”
“夏家也不是只有总督府亲卫,我们还养了一些其他部队。”
“哇靠!”
苏牧惊叹一声,感觉到后背一凉,目光立即转向正在开车的司机。序列的威能悄悄降临在他身上,他不会再记得这段旅途中的对话。
“你们这不是藩镇军阀吗?”他压低声音。
“是啊!”
“你才意识到吗?我以为你早知道的。”夏沫奇怪地看着他,“总督府有钱、有权、有地、有军队、有继血种,不是藩镇军阀是什么?”
“不只是我们,实际上所有世家都能算是藩镇军阀,只是大小不同。”
苏牧转头,看向另一个人。
“别看我!”
王林往后一缩,举起双手以示清白,说:“你要问就问我老爸,家里的事我全都不知道的,但是我是没感觉出来自己是军阀少爷。”
“十方守备就是军阀的异化。”夏沫说,“他们是在明皇的支持下,新贵集团抱团的产物。”
“也就是说……”
苏牧回想着过去:“我们上一次去浮家吃饭,门口站岗的士兵,其实都是他家养的‘私兵’?我记得有不少人呢!”
“对!”
夏沫叹了口气,说:“所以你知道当时红血的我,究竟有多大压力了吗?我背负的不仅仅是一个总督府的期望,还有手底下的那些士兵。”
苏牧好奇地问:“明皇这么多年,有想过再度中央集权吗?”
夏沫回答说:“有肯定是有的,但是军阀藩镇化一旦开始,就很难再裁撤。皇帝不动手,帝国还有个样子,大家和和气气的,要是一旦想动手……”
“帝国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外部还有强敌环伺,无论是中央皇权,还是地方世家,其实都在努力维持这种小心翼翼的平衡。”
“还有一点很重要。”
“在没有尘世君王的国度,明皇的实力毋庸置疑!”
摆渡车到站。
苏牧问:“他什么序列?”
“身为天子,九五之尊,自然是……第一序列:权!”夏沫说,“第一序列相信不用我多说,你现在肯定比我懂,帝国没有人可以正面击败他。”
“是吗?”苏牧不信。
夏沫反问:“不是吗?”
“你是说!”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脑海中浮现出一抹剑影,名字脱口而出:“千叶风回?!”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苏牧下车,走在空荡荡的机场大厅中,序列保护着他们的谈话不被任何人获知。
“反正在我看来,君王之下应该没有比老师更强的人。你刚才将明皇称为天子,老师刚有一招神通,叫:绝地天通。”
“一切就是这么玄妙!”
夏沫回想着鲸海一战的剑圣,再回头看向南方的白玉京,脑袋中顿时冒出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
“教授他……”
“不会是被明皇驱离国境的吧!”
“有权力大规模删减历史的,恐怕也只有明皇了。”
苏牧一耸肩,大步走向特殊通道。
“谁知道呢?”
“你还在纠结这个事吗?既然老师都不想再提,我们又何必再去窥视?”
夏沫没说话,跟在他身后,咬着嘴唇。
“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平衡一旦被打破,总督府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夏爷爷想节制东南各省,明皇只怕很难同意。”
苏牧走上一辆mpv,并坐到后排,伸手拉上夏沫。
搞得后面跟着的三个人一脸懵。
王林反应很快,直接走向副驾驶。夏纯扬着下巴坐到老板位,只留下柒看着唯一空缺的位置,满脑子发懵。
我真的可以坐在这里吗?
“上来呀!”
夏纯笑着招招手,说:“外面冷!”
柒有些害怕地看着后排,一位君王没意见,另一位不世君王微微点头。
她忐忑地坐上车。
车子缓缓开走,夏纯回过头,好奇地问:“话说,等一下,那两位大人物回来接我们吗?”
“你多大脸啊!”
“还想着让他们两位来接机!”夏沫蛐蛐着姐姐,“要是真的想,我可以给云谣姐姐发信息,就说你点名让她来接机!”
“我没有,你别瞎说!”
夏纯吓一跳,回过身去,不再提这茬。
“云谣姐姐?”
苏牧有点担心:“这么称呼似乎不太合适吧?毕竟是老师的朋友。”
“我也不想啦!”
夏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我也想叫前辈,但叶云谣前辈非要让我叫姐姐,说前辈什么的,听起来太老,她还是个小姑娘。”
“叶光纪前辈又不说话,怎么问都不回。”
苏牧苦笑一声:“那分开叫吧,一个叫姐姐,一个叫前辈。”
“前辈可以改成先生。”夏沫建议说,“我们本就是来学艺的,叫一声先生不为过的。”
“这个提议好!”
苏牧表示赞同。
夏沫拍了拍姐姐,解释说:“其实云谣姐姐和我解释过,她是有来接机的想法,但实在是身不由己。他们两位无有意外,不可以擅离职守。”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北海边吗?”夏纯问。
“不是。”
夏沫摇头,说:“在帝国东北大营,三大帝国对抗的第一线,一会我给他们发一条信息,他们就会返回北海住所。”
帝国东北大营?
“嘶——”
苏牧问:“东北的军权全在北圣手中?”
“对!”
“不止是东北地区,应该说是帝国东北部的军权都在他们两人手中。只不过还是那个问题,细分到各支部队后依旧派系林立。”
“在我看来,教授让我们去拜师学艺,除了真的去学东西,还有一重拉拢的意思。”
“南方有钱,北方有兵,合二为一就是碾压的态势。”
“真可谓占尽天时!”
夏沫分享着自己的拙见,她也不清楚,爷爷和千叶教授在学院都讨论了什么东西。
“你这么一说……”
苏牧摸着下巴,琢磨过味来:“我一直以为老师只是一位纯粹的武夫,现在看来,他玩政治似乎也有一套啊。”
他摊开手,一张金色的帝国地图浮现在面前。
“北方加南方……”
苏牧看着地图,笑着说:“如果明皇反对,只能经关中往川蜀逃,搞不好会成唐明皇。”
“那就糟糕了。”
夏沫笑不出来,她指着地图,说:“川蜀自古以来都是易守难攻之地,如果真让他逃往这里,那时候只怕真要我们亲自出手。”
“弑君的骂名,我怕是背定了。”
“你害怕背这个骂名?那我来!”苏牧说,“反正已经杀了好几个‘君’,弑君者的名号早就背在身上。”
“不!”
“我不怕!”
夏沫摇头,说:“弑君又如何?玄武门之变也好,奉天靖难也罢,这两位太宗谁被后世唾弃了?只要能治理好国家,就是顺应时代的发展。”
“历史自会给我公义的评价!”
(资料拓展:朱棣的原庙号是太宗,然后被嘉靖改成了成祖。嘉靖为了把他亲爹排位抬进太庙,将朱棣的太宗改成成祖,然后把朱棣儿子仁宗朱高炽,从太庙正殿搬了出去。)
“我只是担心明皇殊死一搏,主动发出‘清君侧’的诏书,拉着部分朽木世家一起将帝国拖进内战的深渊。”
“我们不会死,爷爷也不会死,但无辜者会被波及一大堆。我只是希望少死一些人,大家一起向外看。”
“只是这个愿望多少有些奢望罢了。”
苏牧听完她的话,也在思考明皇反扑的可能性,就正常理性而言,只要这位皇帝没疯,就会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完全的君主立宪又不是不行。
子风家族的权柄来源于血脉中的序列,就算失去实权皇位,也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但,历史的戏剧性,总是比小说更没有逻辑。
“呼——”
苏牧长叹一句:“看来我们终究还是得见一面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