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刚刚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痛苦相思,十分珍惜眼前的幸福生活,不愿意违拗张鸣曦。
再说了,现在家里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虽然还有欠债,按目前的挣钱速度来看,要不了几个月就可以还清的。
那他何必总是那么小气,抠抠搜搜的惹人讨厌呢?
三人一人一碗羊肉汤配白面馒头,吃得心满意足。
鸣曦想着娘在家没吃到羊肉汤,过意不去。
他跑去肉铺买了一斤肉,又订了下一个集日需要的六个猪头,十副下水,一副猪脚,给了老板十个铜板做定钱,拿了猪肉笑嘻嘻地带着两小只往回走。
三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今天的进账。
虽然张鸣曦教过白竹算账,白竹自己也偷偷练习过,但只会算简单的。
一斤半斤猪头肉,他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半点都不会错。
可如果一下子要算几十斤的,他就算不明白了。
他默算了一下,越算越糊涂,干脆不算了,仰头问张鸣曦:“下水倒是好卖,赚钱不?”
张鸣曦轻笑道:“当然赚钱了!”
“那是猪头肉赚得多,还是下水赚得多?”
“当然是下水了。猪头上有骨头,舍货大,本钱就贵,别看卖十五文钱一斤,实际上没有下水赚得多。”
“好,以后我们就多卖下水,多赚钱。”
张鸣曦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道:“小财迷,倒是不笨。”
张鸣曦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告诉白竹,以后多卖下水,挣的多点,一个月送三次咸菜,卖三次卤肉,差不多能挣四两多银子,是很不错的收入了。
白竹一听非常高兴,只要人勤快点,每个集不落,每个月能挣四两多,很快就能把欠债还清,张鸣曦就不用再出门贩货了,他也就不用受那抓心挠肺的相思之苦了。
这样一想,干劲十足,比谁都惦记每个月的集日。
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张鸣曦转眼回来一个多月了。
在一个月里,俩人朝夕相处,感情迅猛发展,恩爱异常。
张鸣曦像突然变成了小孩子,黏白竹黏得厉害,一刻都离不了,像个尾巴似的跟着白竹。
白竹虽然害羞,但很喜欢张鸣曦对自己的依恋。
他自己饱受相思之苦,对张鸣曦很容易心软,总依着他,一时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
白竹在这一个月里,不用担心张鸣曦,不用担心娘,不用操心家事,吃得饱,睡得着,脸上总挂着笑,走路带风。
虽然六月苦夏,虽然他每天依然忙忙碌碌,没一刻空闲,但他却肉眼可见的漂亮起来。
这当然是张鸣曦的功劳,但也有娘的功劳。
胡秋月以前就很疼爱白竹,现在待他更是不同。
她怜惜白竹可怜,又敬他在家里陷入困境时没有退缩,摆烂,而是勇敢的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遇到危险时,不顾自己,用自己瘦弱的身子护着自己和宴宴。
他对张鸣曦是掏心掏肺的好。张鸣曦没回来时,他担心得哭了几次。
张鸣曦回来后,像小孩子一样耍赖,撒娇,白竹不但不烦,还总纵着他,对他百依百顺。
胡秋月念着白竹的好,真心实意的疼他,给他调理身子。
她听了王郎中的话,让张鸣曦买了一大包红枣,给白竹当零嘴吃。
现在没有那么穷了,家里伙食尽量做好一些。虽然不能经常吃肉,但菜里油水比之前好多了,经常吃猪油炒的菜,很少吃寡淡的缺油少盐的水煮菜了,隔几天就蒸一大碗黄灿灿,油汪汪的嫩嫩的鸡蛋羹打打牙祭。
再说了,自家每个月做三次卤肉,再舍不得吃,也会吃一片两片的,更何况骨头上的肉,胡秋月由着他和宴宴吃。
下水不值钱,每次卤好了,总是切一大碗自家人吃。跟以前常年不见油星,以杂粮为主的苦日子,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但白竹之前吃苦太过,身子亏空得太厉害,不是一两天,不是一两个鸡蛋,也不是一两片卤肉能养起来的。
他身上还是瘦,但个子猛地蹿高了一大截,现在都快到张鸣曦肩膀了,应该有一米六多了。
脸上的皮肤还是黑,但黑里透红的皮肤不像以前一样干巴巴的,现在散发着黑瓷一样的柔光,润滑,瓷实,细腻。
孕痣还是淡,不仔细看还是看不出来,但圆圆的印子却比以前更深,更圆。
头发还是没有光泽,但没有过去那么毛糙,枯黄了。现在柔顺多了,他梳得整整齐齐的,露出光洁的额头,沉甸甸的大发髻坠在脑后,簪着漂亮的檀木簪子。
现在穿得好了,都是新做的衣服,他又爱穿淡蓝淡绿的衣服,整个人真如风中的青青翠竹,挺拔俊俏,婀娜多姿。
因为脸上总挂着笑,眼睛亮亮的,之前隐隐透出来的愁苦不见了,五官立体灵动,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那个眼里有星星,脸上有光彩,嘴角有笑容的白竹又回来了!
张鸣曦爱惨了这样的白竹,一双眼睛黏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愿意移开。
幸福的日子过得快,转眼到了七月份。进了七月, 白竹就多了一样心事。
他七月二十过生日,满十六周岁。
他当然不指望婆家人能给他过生日,婆家人只怕都不知道他哪天过生日。
说实话,他小的时候是过过生日的。每年七月二十,娘偷偷给他煮个鸡蛋吃就算过生日了。
后来几年,娘病重,起不了床,自顾不暇,自然没人给他过生日了。
可是今年不一样!今年他嫁人了!
按照当地习俗,他应该在嫁人后的第一个生日去给娘上坟的,告诉娘,他过得很好,婆婆和相公都很心疼他,对他好,和小叔子宴宴也相处得好,让娘不用担心。
其实在他出嫁前几天,他去过娘坟上的,只不过那时候他手上一个铜子都没有,一点纸钱都没烧,只告诉娘,他要嫁人了。
那时他不知道嫁的是什么人,对未来惶惑不安,也不敢多说,只狠狠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