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事到临头,舍不得走的是自己。
自己磨磨蹭蹭,拖拖拉拉,想着多瞒一天是一天,直到今天才告诉白竹后天要走,现在白竹一哭一闹,自己没辙了吧!
张鸣曦见白竹哭得厉害,心疼得要死,他一咬牙,就想算了,不去了。
决心一下,心里反倒轻松了。
张鸣曦亲亲白竹的发顶,毅然决然地道:“算了,我不去了,在家陪你。竹竹,不要哭,我们商量一下,如果不去,备的那么多货怎么办。”
白竹听他说不去了,大喜,一下子止住啼哭,抬头含着眼泪问道:“真的吗?你不骗我?”
他刚才哭得太狠,现在嗓子都有点哑了。
白竹虽然不重,但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时间一长,张鸣曦觉得说话吃力。
他侧过身子,把白竹放下来,搂在怀里,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用拇指指肚揩干他的眼泪,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柔声道:“乖乖,这次是我不对,不该不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想去贩货。其实我和你一样的舍不得分开。算了,我不去了!”
只要张鸣曦不出远门,其他的事情白竹都可以不计较。
他这一批判自己,白竹又心疼了。
他开始累狠了,后来哭狠了,现在脱力了,浑身没劲儿,窝在张鸣曦怀里,时不时地抽噎一下,打着哭嗝。
白竹打了一个哭嗝,摇头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想早点赚钱把欠债还清。你……没错,我只是舍不得你。”
说着,嘴巴一瘪,又要哭。
张鸣曦忙搂紧他,安慰道:“乖乖,我也舍不得你!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知道会舍不得你,可想着,狠狠心,走了就走了,反正很快就回来了。没想到事到临头,一想到要离开你,别说你,我自己都受不了 。”
说着,低头亲亲白竹,自嘲地笑道:“一个汉子沉溺在温柔乡里出不来,我是不是很没用,嗯?”
白竹见他说得情真意切,心里感动,主动往他怀里偎了偎,想了想,到底不甘心,骂道:“狠心狗!自作主张要出门,居然瞒着我,说都不和我说!我就说嘛,这些天天天往镇上跑是想干什么?”
张鸣曦生怕他翻旧账,忙低声下气地再三说好话,再三承认错误,甚至拿起白竹的手往自己脸上扇。
白竹哪里舍得打他,忙用手摸着他的脸,不让张鸣曦打,心疼地道:“算了,我不怪你。不过,你得保证,没有下次!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提前和我商量,征求我的同意。”
张鸣曦头点地鸡啄米似的,把枕头摩擦地窸窸窣窣响,一叠连声地道:“好,我保证,我发誓,没有下次!”
说着,拉着白竹的手放到自己嘴里轻轻咬了一下,发自内心诚挚地道:“唉,我再也不敢了!这不是折磨你,是活活地折磨我自己!”
白竹满意了,含着眼泪偷偷地笑。
张鸣曦摸着他光洁的后背商量道:“这次备了五车的货,都是本地的特产,如果不去了,这些货怎么办呢?”
白竹想都不想,和胡秋月出奇地意见一致:“让姐夫带着去卖吧!”
“不行啊!姐夫的货更多,差不多有十车,加上我的,要占半里路,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事儿,一路走州过县,沿路要住店,他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
白竹沉默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房子盖好后只剩下十来两银子了,怎么能备五车的货呢?”
张鸣曦这才想起,刚才两个人只顾抱着哭,忘了把借驴打滚的事情告诉他了。
怕他着急,张鸣曦语气平和的说了借了驴打滚的事,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但白竹一听急了,和胡秋月一样,埋怨他不该借驴打滚。
白竹见识少,没见过大钱。以前白大毛和白松闲聊的时候提到驴打滚,语气甚是严厉,说驴打滚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哪怕走投无路也不能沾,所以他现在听说张鸣曦借了驴打滚,简直胆战心惊。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张鸣曦苦笑道:“当时只想着,借一个月付一百文钱的利钱,是非常划算的!如果像上次一样顺利,走一个来回连本带利能翻一番的话,一个月的时间十两银子就能变成二十两了,净赚十两。就算一个月没回来,再多借一个月,也不过是多付二两银子的利钱,还能净剩八两,怎么看都划算,谁知……”
白竹一听又急了,抠字眼地道:“哼,我就说你靠不住吧!还没走呢,就说一个月回不来的话!”
张鸣曦知道他今晚受了大委屈,借故也要找找茬的,不敢辩解,忙道:“这不是在商量吗?我都说了不去了,还计较一个月两个月干什么呢?”
白竹傲娇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张鸣曦一边在心里盘算,一边慢慢地道:“五车特产只能送到杂货铺贱卖,也不知道人家老板要不要?如果是一次性地卖给人家,人家肯定要压价,只怕亏得一塌糊涂。如果是寄卖,人家要抽成,这么多货物没有半年时间还卖不完,算上驴打滚,也要亏得一塌糊涂。”
说着,掰着白竹的指头,算着要还钱庄多少钱。
白竹越听越心惊:这驴打滚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十两银子每个月要二两银子的利钱,到下个月利滚利,就是十二两银子的本金,二两四的利钱。这样算下来,半年时间滚雪球,不知道滚得有多大,算都算不清!
白竹一着急,浑身又开始炸汗毛了!
他焦躁得躺不住,掀开被子就想坐起来。
虽然是正月底了,山里晚上气温低,白竹光溜溜的,不盖被子只怕要冻掉一层皮。
白竹压根没想这么多,刚才急忘了,这时一动浑身疼,忍不住轻声“嘶”了一声。
张鸣曦忙按住他,气道“你要干什么?”
白竹重重的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又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