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江燕子照例打开大门,收拾背篓去买菜,奇怪的是,门很重,怎么也推不开。
她暗暗纳闷,天天用惯了的大门怎么今天作起怪,不听使唤了。
她使劲一推,一个姑娘家,力气小。
她使出吃奶的劲,大门才勉强推开了一道缝。
她探头往外一看,一个穿着藏青棉袍的汉子倒在门前,脸朝下,扑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江燕子吓一跳,回头大声喊道:“爹,快来,门口有个死人!”
江大成正在后院杀鸡,闻言手一抖,鸡脖子都抹歪了,鸡疼得使劲扑腾,血溅了一地。
他伸头往外看,手上不乱,对着鸡脖子又抹了一刀,倒提着鸡身子,把鸡血控在碗里。
直到鸡血滴尽,才丢在地上,放下菜刀,掀起围裙擦了一下手,急匆匆地跑过来了。
男人力气大,俩人一起使劲推门,白竹身子被推得翻了个个,门打开一条缝,江大成使劲一挤,跨出去,蹲下来看。
一个皮肤灰黑,眉眼极俊的小汉子躺在地上,眉头紧皱,薄唇紧抿,脸色灰败,一点血色都没有。
乍一看,像是个死人。
江大成心里一咯噔:这大清早的,门口躺着个死人,诲不晦气啊,这还怎么做生意啊?
幸亏天才刚刚亮,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把尸体丢远点,应该不会影响自家的生意。
江大成弯腰去抱白竹,双手一搂,身子是软的,还热乎,看样子没死透!
他伸出一根手指探到白竹鼻子底下,气息微弱,但毕竟还有!
不是死人就好,哪怕只剩一口气,只要没死透就还有救!
江大成拦腰抱起白竹,头一扬,示意女儿开门。
江燕子惊呼:“爹,你怎么抱个死人进来!”
“还有气,没死。烧点热水喂下去还能救。快点,救人要紧。”江大成抱着白竹进了门。
江燕子关上大门,把两条板凳并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床,转身进了后院去烧水。
江大成把人放在板凳上,清晨的曦光从后门射进来,照在白竹脸上。
白竹奄奄一息,脸色寡淡,黑中带着灰败,嘴唇干裂起皮,说句不好听的,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但离死不远了。
江大成叹了口气:极俊俏的小汉子怎么成这样了?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困难了?
这时燕子端着一碗温水,拿了一个竹勺过来:“爹,你先给他喂水,我去给他弄点吃的。”
“好,这人不知是病的还是饿的,你做点流食。”江大成望着白竹,恻隐之心顿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么俊气的小汉子,救活了,应该胜造十四级浮屠吧!
“嗯,我去搅点面糊糊来。”燕子担忧地望了白竹一眼,乖乖地进去做饭。
江大成拉了一个小板凳坐下,用竹勺舀了半勺水,倒了一滴在自己手背上试温度。
不烫,刚刚好。
他左手掐住白竹的嘴巴,使其微微张开,右手把热水慢慢倒进他嘴里。
白竹是饿晕的,这时有了热水,条件反射地吞咽着。
江大成见他还能吞咽,松了口气,细心地一勺勺地把一碗热水喂完了。
白竹喝了热水,死气沉沉的脸色死灰气退去,变得红润了一些,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小伙子,小伙子!”江大成一边推他,一边凑到他耳朵边上喊。
白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一张老老的皱纹密布的沧桑大脸俯在自己脸上。
他大吃一惊,条件反射地翻身就躲。
他不知道自己是躺在两条板凳上的,这一翻身,“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掉在地上。
白竹摔疼了,“哎哟”一声,揉着屁股扶着板凳坐起来,彻底醒了。
江大成见他醒了,吓得摔一跤,看样子死不了,笑着摇头。
燕子端着一大碗面糊糊过来,看见白竹这狼狈样,忍不住“噗嗤”一笑,快言快语地道:“看把你吓的!我们不是坏人,这是我爹,刚刚救了你。快起来吃糊糊。”
白竹一阵糊涂,他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俩人是谁?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白竹很多天没有见过食物长啥样了,这时闻到香味,胃比他先一步做出反应:一边咕咕叫,一边刀搅似的疼!
白竹咽了一下口水,接过碗筷,不好意思地道:“多谢,多谢小妹妹,实在不好意思,叨扰了!”
燕子见他快饿死了,还在闹这些酸文假醋的虚礼,抿唇笑道:“客气话等吃饱了再说吧。快点吃,再等一会儿,你肚子叫得要把我家屋顶掀翻了。”
白竹不好意思的一笑,坐下来,嘴巴凑近碗边,龙吸水似的,一口吸去半碗糊糊。
刚刚出锅的糊糊太烫,白竹被烫得龇牙咧嘴,却顾不得了,一边吹,一边吸,头都不抬的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白面糊糊真香啊,里面加了猪油,还搅了一个鸡蛋,撒了葱花,既营养又好消化,这小姑娘是懂吃的!
燕子见他吃相太凶,知道他饿狠了,抿唇一笑道:“你才醒,一次不能吃太多。我和爹在后院,你吃好了喊我。”
白竹知道她是见自己吃得太凶,怕自己不好意思,所以躲开了。
他感激地点点头,红着脸笑道:“谢谢小妹妹。”
燕子见他口口声声“小妹妹”,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跑了。
白竹喝了半碗糊糊,没有那么饿了,放慢了速度。
糊糊实在太烫,嘴巴都烫木了,白竹端起碗,一边吹,一边撩起眼皮打量着。
这是个小饭馆,前店后屋。
后面有个院子,不知道有多大,店面不大,靠墙摆了六张长方桌,店面临街。
店面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白竹喝完了糊糊,肚子不饱,却不像刚才那么疼了。
他见碗底沾着很多糊糊,舍不得浪费,用竹勺一点点刮下来吃掉。
若不是怕实在难看,他都想伸舌头去舔碗了。
碗里刮得干干净净,实在刮不下什么了,白竹才撑起身子把碗筷送去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