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这天起,白竹和燕子调了个个,燕子在前堂待客,白竹在后院灶屋跟着江大成学炒菜。
白竹一向觉得江大成做饭手艺很好,家常小菜能做出特别的味道来,好吃不贵,对他有一种神秘的佩服和向往。
江大成有些本事,拿手菜不少,最拿手的是凉拌菜和酸汤,做出的酸汤鸡,酸汤猪脚很受欢迎。
之前江大成炒菜时,白竹为了避嫌,不进灶屋,不望灶台,不知道酸汤是怎么熬制的,凉拌菜为什么这么酸脆可口。
如今进了灶屋才知道,难怪这么好吃,原来是有独家秘方。
独家秘方就是后院的那棵树。
那是一棵酸果树,结的果子奇酸无比,有点类似后世的柠檬,咬一口能酸掉人的大牙,无法下咽。
但也没毒,怀孕噬酸的媳妇夫郎还会来讨几个回家当水果吃,解解馋。
以前江大成没拿这棵树当回事,开花不好看,结的果子也不好吃,没啥稀奇的。
只是多年的古树,枝繁叶茂,舍不得砍,留着让它在后院自由生长。
发现它的妙用纯属意外。
有一次,有客人要吃鸡,江大成煮了鸡汤,把泥炉提到树底下,怕噗了,瓦罐没盖盖子,一个酸果熟了落下来,好巧不巧, 正好掉进鸡汤里。
他以为鸡汤废了,本想倒了,又舍不得,就留着自己吃,给客人另做了其他的菜。
吃的时候意外发现,鸡肉嫩滑,鸡汤酸甜,既有鸡肉的浓郁,又有果子的清香,两者相得益彰,互相激发出食物的美味,比光鸡汤层次丰富,口感更好,让人回味无穷,别有一番风味 。
开饭馆的能做出新的菜式,无异于如虎添翼。
江大成保留了这道菜,受到启发,慢慢摸索着熬酸汤,成功地做出酸汤鸡,酸汤猪脚,非常受欢迎。
后来他突发奇想,把酸果汁当做调料加进菜里凉拌,竟非常的酸脆可口,最是美味。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年代调味品太少,连高度酒都酿不出来,更别说醋了。
没有醋的凉拌菜没有灵魂,吃起来寡淡,而酸果充当了这个灵魂,让凉拌菜有了更好的口感。
酸果让江大成做的菜有了灵魂,并且是别人偷学不走的灵魂。
有了酸果,江大成成功的熬出酸汤,做出独一无二的凉拌菜,让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店生存下来,且生命力旺盛。
酸果每年八月份成熟,新鲜酸果不好保存,一个月左右就会腐烂。
为了常年能有酸果用,燕子摸索出一套保存方法:新鲜酸果切片晒干,装袋,挂在房梁上,不会回潮,不会生虫,一年到头都有用的,且用不完,每年都剩下不少 。
除了熬酸汤外,江大成做家常菜也有一手,什么小炒肉,黄焖鸡之类的手到擒来,速度快,味道好,也是招牌菜。
江大成一身手艺,燕子不肯好好学,他愿意把手艺传给白竹,一点都不藏私。
这天,他拿出一袋干酸果片,交给白竹:“别小看它,这时我们的镇店之宝。
做出来的菜好不好吃,全靠它了。
晚上抓一把泡在木盆里,早上连水带酸果片煮开,熬制一会儿,等汁水变得浓稠,把酸果片捞出不要,剩下的汁水就是酸汤了。
这时候火候很重要,熬浓了容易糊,熬清了味道太淡。
差不多时用筷子挑出来看看,能挂丝就可以了。
做凉拌菜的时候加一点进去,酸酸脆脆的味道全出来了。”
白竹第一次见酸果片,干巴巴,黄灿灿的,不知它的厉害。
他好奇地捡了一小片塞进嘴里,才咬了一口,一下子酸得眉毛鼻子皱成一团。
他忙不迭地“呸呸”吐出酸果,伸出舌头哈气,燕子见他酸得眼泪都出来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白竹瞪了她一眼,骂道:“坏东西,就知道幸灾乐祸!”
说着,忙拿了葫芦瓢舀水漱口。
连江大成都忍不住好笑。
白竹漱了口,那股酸劲过去了,才笑道:“果然好酸!牙都酸倒了,想不到吃起来这样酸的东西做成调味品竟然效果这么好!”
燕子笑道:“正是呢!这东西吃起来难以下咽,用起来倒是好用。爹怕这棵树年纪大了,哪天突然死了,就没了酸果用,又育了几棵幼苗,栽在菜园里,哪天你去看看。”
江大成早先攒钱买了一块地做菜园子,想自己种菜,能降低一些成本。
但菜园子只能种些家常菜,品种也没有那么多,不够店里用,日常用的很多菜还是靠买。
白竹摸着酸果片,点头笑道:“我家也有一大个园子,就在院子隔壁。我娘勤快,园子一年到头都种着菜。”
白竹望了燕子一眼,微笑道:“我弟弟也叫宴宴,是个小哥儿。乖巧可爱,懂事的很,长得非常漂亮。有机会你们认识一下,你们性格很像,肯定处得好。”
燕子见他提到自己家,面部放松,表情柔和了很多,眉眼灵动,嘴角不自觉地带着一抹笑,和平时郁郁寡欢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怜的哥哥想家了!
燕子心里同情,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笑着劝慰道:“好啊,你总说你家好,我真的有点想去看看,见见你家里人呢!”
白竹眼睛亮亮的,跟她说说娘有多疼自己,又把宴宴夸成一朵花。
提到自己的家人,白竹神采飞扬,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五官生动地立起来了,就像清晨荷叶上的第一滴露珠,清澈圆润,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璀璨夺目的迷人光晕。
就……太漂亮了!
燕子呆了一下,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不敢再看,别开头,扯开话题笑道:“你经常提你娘你弟弟,倒是很少提你哥哈。”
白竹一窒,心猛地一疼,脸上神彩退去:他哥,他哥是藏在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轻易不能与人言!
他哥,他哥是他心尖尖的痒痒肉,不能想,一想就痛彻心扉!
白竹垂下目光,鼻翼翕动,眼眶发酸:他哥,他哥怎么还不来接他回家啊!
白竹真的好想回家,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找不到回家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