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于定眼望去,那个意气风发的绝世剑仙终归还是回来了,即便借助的是曾经的一道剑气临时成就的剑仙,但这也是极不得了。
面对那个手握木剑的黑衣剑客,公孙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种压力只有在当年面对通玄道人之时才有过。
“公孙于,退去吧,你终究奈何我不得。”叶白衣此刻的境界摇摆不定,时高时低。
公孙于剑气更盛,毫无收敛:“我不信!你真的能斩出那天人一剑!”
叶白衣木剑上一道极其强悍的剑意冲天而起,直映苍穹,这天幕仿佛被捅出一个大窟窿。
“你可想好了,我这一剑若是斩了出来,我身后那座古城是否经受得住。”
公孙于沉默片刻,最终收敛剑气。
这位天人十品巅峰剑道强者依旧不甘心,剑道一途,当一往无前,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可现在他不得不低下头来,他所修行的剑是为了万家灯火,是一转头便能看见平安无事。
若他真的与叶白衣交手了,凭此刻叶白衣所展现出来的剑仙之姿,江南当会被劈成两半!
“你敢!你就不怕遭到天谴吗?屠杀普通人,这可是大逆不道!”公孙于即便收敛了剑气,也没有退让的打算。
叶白衣大笑一声:“天谴?我不就是在天谴之中活下来的吗?于我而言,只要能达成最终的目的,一切生灵尽可抛却。
优柔寡断,遇事难以抉择,所以你们才成不了事。公孙于,你若真有胆量,就带着你那把破琴,去京都城走一遭,问一问那个坐在皇位上的陛下,到底是他的野心重要还是这天下重要?”
公孙于沉默着望着他。
叶白衣再一次说道:“公孙于,若我有一天再度登临大剑仙之境,我定要斩尽天下所有世家,断去他们所有命脉。到时候第一剑就先落在这江南之上。”
公孙于两眼直看他而去,极为不甘的说道:“叶白衣,你当真是个大魔头!”
叶白衣微微一笑:“多谢夸奖。”
“师尊常说:他要人间无事,他要天下太平,他要众生平等,他要从此不见王侯将相以势欺人,一方财主压迫百姓。
我自认达不到师尊那般思想境界,也自认一辈子也没有这样的思想觉悟,但是传承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吗?
我虽不明,但却依旧秉承道理,踏步前行。”
“公孙于,我很喜欢你们给我起的大魔头,因为这样我才可以不受约束的放手去做,我既是魔头,那就当做天下最大的那个反派。
劳烦你告诉天下,请诸位正道人士,若是有能耐大可来取我叶白衣的人头!
不然的话,我的剑可就要饮血了!”
公孙于浑身都在颤抖,他从未听说过有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论,简直是逆天下而行,与天下作对。
这样一尊魔头居然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化险为夷,当真是天命助他?
叶白衣周身的紫色散去,再次凝聚成一股浓郁的紫色剑气,重新缩回了仰兴言手中的短剑之内。
只见那个黑衣剑客,开怀一笑,再一次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白衣与黑衣,剑仙与魔头。
公孙于深知若是他此刻不留下这人,恐怕日后再也没有机会。
但是又望去那满城的百姓,终究没有出手。
魔头终归是魔头,他能做到心狠手辣。
至于那个一剑压服天下的通玄道人的道理,放在这个时代是行不通,即便再往后一百个时代也依旧行不通,那样的天下怎可能有?
公孙于转身望去,只见那个魔头轻轻抚摸着一个有些黝黑的少年,随后两人并肩而行。
不知为何,他竟从那个黝黑的少年身上看到了如今的叶白衣。
这位天人十品巅峰,移山倒海的大神通者,称之为神仙境界的绝世剑仙眼睁睁的看着二人离去。
那剑客有了那道剑气,怕是体内的封印将从此不再束缚于他,今后的境界将如同撕开薄膜一般轻而易举的破开。
怕是日后,那尊举世无双的大剑仙将当真重新降世。
而他体内的另一道修炼之路将会与其相辅相成,甚至最后真正成就一尊天人十二品的大剑仙,不再是境界不稳定的大剑仙了。
通玄道人的眼光,当真恐怖!
也亏那位通玄道人天资太过惊艳,堪称古今往来第一,最终被天道所不承认,将其命数不断削去,以至于最后被那些人有了可乘之机,最后困于京都城内,郁郁寡欢,不得而终。
若是那位通玄道人当真还活着,这天下真会如他所言一般吗?
公孙于面对叶白衣敢说一个“不”字,但面对那尊盖世无双的大剑仙之时,无论如何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曾与之交锋,当然明白那位通玄道人如何妖孽。
叶白衣在夕阳之下,走在青澜江边,笑着看着那个抹着一把又一把泪水的少年,泪中带笑,笑中带泪,“从北方边境到这里,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吧?”
叶白衣想不通这个少年对自己究竟有何执念,居然能跨越万里之遥追随自己而来。
然后又一想,自己对师尊何曾不是这样的想法?即便师尊身死道消,自己还不是依旧追随他的道而去。
豁然开朗,同时心中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欣慰。
当初那个随手收的学生,居然傻里傻气的跑了千万里来见自己。
少年笑哭着说道:“没有,也没吃多少苦,主要是路上遇到一个老爷爷,有他照顾我一路上没怎么吃苦。先生我跟你说那个老爷爷可厉害了,他一句话就能废掉一个人今后读书的命脉!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先生我是不是很聪明呀?”
叶白衣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毫无拘束,有什么想说什么的少年,眯着眼睛道:“嗯,很聪明。”
“不过几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还在原地踏步?”
李虎神色一变,虽然早知道先生会这样说他,但不知道为何,总是感觉很委屈。
先生又不教我,我怎么进步嘛!
“不用担心,先生我在这里,一定不会让你继续原地踏步。”叶白衣温和的说道,亦如当年那个老道人对自己那样说道。
——
宋兴国看着面前这个老人,嘴角一抽又一抽:“老师,您可是圣人老是说脏话不太好吧?”
老人白胡子一吹张口道:“圣人怎么了?圣人不是人吗?那个叫做李虎的憨货气煞我也!我再三叮嘱他不要对他师尊说是我带他来,不要跟他师尊说是我带他来,结果他倒好,一见面就把我给卖了!
亏的老头子我还好心将他带来江南,结果没想到带了一个白眼狼,李虎,你他大爷的!老子下次见到你一定头都给你捶烂!”
宋兴国双手捂着脸,老师,您是圣人啊!
是我们读书人一脉的领头人啊!
你这个样子说出去,我们读书人很没面子。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紫云院出来的读书人都是粗鄙之人。
老人骂骂咧咧的说了半天,最终又看向这个第二喜爱的学生道:“宋宋啊,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宋兴国脸色古怪,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快三十多岁了……
“我就喜欢你看我骂人,又不敢劝我的样子!”老人第一次露出开怀的笑容,只是嘴里没几颗牙了。
宋兴国:这个牙都没几个的老头绝对不是我那个万人敬仰的圣人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