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尽心王命
岳清风听了裴元的话,脑子一炸直接就上头了,手中剑“铮”的一声拔了出来。
裴元见势不妙,赶紧催又把岳清风收走压压惊。
然后裴元就郁闷了。
这家伙怎么这么难沟通呢?
看来想让岳清风变成自己的随身皮卡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裴元向来大度,觉得给岳清风点时间冷静冷静,不算坏事,索性也不强求。
出了院子,见四人正在外面等着。
裴元招呼了一声,四人连忙过来,跟着裴元进院。
程雷响最是关心此事,只是他立场尴尬,不好直接问,于是便向宋春娘打眼色。
宋春娘想了想,看着程雷响没吭声。
程雷响连忙作揖。
宋春娘这才开口问道,“千户,事成了吗?”
“没有。”裴元摇头叹道,“他就和疯了一样,看来还得给他点时间。”
说到这里,裴元回头对程雷响吩咐,“你去弄一桶醉虾来,起码让他明白我是善意的。免得他在里面想三想四的,万一再想不开……”
程雷响听了,连忙道,“卑职这就去。”
程雷响一走,宋春娘道,“这家伙自找麻烦。江湖上谁不知道岳清风最恨厂卫,程雷响既然都做锦衣卫了,何必还一直纠结?”
裴元觉得宋春娘这纯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便问道,“假如是你,你该怎么办?”
宋春娘倒是满不在乎,“还能怎么办?程雷响的世界又不是一定得有岳清风,岳清风的世界又不是一定得有程雷响,这天下那么大,索性各走一边就是了。”
裴元道,“我打算收服岳清风。只不过现在把握还不大,只得先熬一熬。”
裴元对岳清风低头还是有些把握的。
岳清风既然能受陆訚驱使,说明同样的事情,陆訚已经做过一次了。
岳清风能妥协第一次,想必也能妥协第二次。
只不过这里有个小麻烦。
陆訚当初要挟岳清风的时候,想必也承诺过替他保密。
如今连自己都知道这个秘密了,岳清风对他们的许诺,也就不存在信任的基础了。
所以自己叫破岳进忠的名字时,那家伙应激之下,才会满脑子都是冲过来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想法。
裴元思索了一会儿,对收服岳清风依旧信心十足。
因为有些时候,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岳清风已经像个人一样很有尊严的活着,以他的强烈自尊心,怎么可能让天下人知道他曾经是个太监。
只要能保守这个秘密,哪怕为了最微小的希望,他也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等到程雷响让店家做了醉虾,裴元挑活的收了。
他对众人吩咐道,“明早我再试一次,若是还不能让他为我所用,也不等了,咱们先去提督苏杭制造衙门看看。”
众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第二日一早,裴元依旧让众人避开,在那铁笼中将岳清风放了出来。
这次岳清风果然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冷冷的看着裴元,喝骂道,“狗贼!伱想怎样?!”
裴元见岳清风不是很礼貌,又将他收了回去。
随后出门对众人道,“走吧,咱们换上官服,先去提督苏杭织造衙门看看。”
提督苏杭制造衙门在苏州府的常州县天心桥一带。
这边是负责苏州织造的场所,地位相当于皇家的印钞厂。
提督苏杭织造太监,除了要在苏州和杭州来回巡视,有时候还要兼任常州和松江的税监,从理论上来说,不像是寻常的衙门那样,有固定的办公地点。
又因为提督苏杭织造的胡公公经常在天心桥东局的馆舍中听事,所以一般就把那里叫做提督苏杭织造衙门。
等到了地方,裴元取出公文,让程雷响前去递交。
那边守着馆舍的武官也是随行办差的锦衣卫,听了缘由,连忙匆匆回禀。
过了一小会儿功夫,就见那锦衣卫紧着步伐赶出来,说道,“胡公公有请。”
裴元整了整衣装,跟着那锦衣卫入门。
外面把守的兵丁,又将程雷响等人拦住,“织造衙门不得带兵入内。”
裴元皱眉,不悦的说道,“外面有两个锦衣卫总旗,两个锦衣卫小旗,都是奉王命来办差的武官,哪个不能进?”
之前传信的那个锦衣卫略微吃惊,他看了看醍醐和尚那光头,心中一阵古怪。
只是他也不细究,只说道,“两个总旗跟着吧,胡公公那边也不是谁都见的。那两个小旗,先留在门房喝茶。”
裴元手中有人,心中就不慌,两个就两个吧。
人在屋檐下,他也不纠结。
程雷响和宋春娘闻言,都紧着步子赶了上来,跟在裴元身后。
那锦衣卫知道胡公公催得急,脚步匆匆的在前带路。
宋春娘低声嘀咕了句,“这太监,架子还挺大。”
裴元怕她闯祸,回头瞪了她一眼,警告道,“别乱说话,提督苏杭织造太监地位等同于司礼监秉笔太监,和内阁次辅差不多,小心你的舌头。”
宋春娘吐了吐舌头,不吭声了。
路过一个小门,有士兵在前拦住,“腰牌!”
裴元将自己牙牌丢了过去,那士兵看了一眼问道,“副千户裴元?”
裴元点头。
那士兵打量了裴元几眼,目光落在跨刀上,“不能带武器。”
裴元还没开始和胡公公打交道呢,自然不能弱了声势。
他直接盯着那士兵道,“看清楚了,这是象牙腰牌!老子是镇邪千户所的锦衣千户,就算是皇宫,老子也可以带刀而入,直前护驾。”
那士兵听了,打量了那牙牌几眼,心里有些没底。
裴元冷眼看着站在一旁那锦衣卫,“要不要去问问胡公公?”
那锦衣卫显然是有点见识的,上去取了腰牌还给裴元,又对那士兵道,“向来厂卫一体,比起你们京营的人,说不定胡公公更愿意相信裴千户。”
裴元看了下那锦衣卫,见他穿着棉甲没带补子,便问道,“你是个总旗?”
那锦衣卫武官有些惊讶,他低头看了看装束,见自己和普通的锦衣卫士兵没什么区别,于是惊异的问道,“裴千户何以见得?”
裴元笑着将那腰牌收好,“因为你至少有个总旗的见识。”
心中却暗道,这不废话吗?
不就因为你也是总旗,才把总旗、小旗区分的那么细?
你要但凡是个百户,那百户以下皆为蝼蚁,哪有那份闲心。
那锦衣卫总旗拱拱手,“裴千户请。”
裴元按刀而入,后面的程雷响和宋春娘也递上了各自的腰牌。
那士兵又问了两人姓名,宋春娘谨记着自己的官方身份,老老实实的答道,“宋铁。”
有刚才那一番事,那士兵也就没再计较两人身上的绣春刀了。
裴元跟着那锦衣卫总旗,又绕了一番,才在后面园子里寻到一处暖阁。
等过去时,早有一个穿着便装的清瘦老者等在那里。
锦衣卫总旗介绍道,“这就是提督苏杭织造的胡公公!”
裴元连忙上前行礼,“卑职,镇邪千户所锦衣卫副千户裴元,拜见胡公公。”
那胡公公一抬手,和气道,“不必多礼。”
又笑呵呵的拍了拍身上的便装,“咱家在这里监工,说是个衙门,也无非是来清闲养老的。既不需要排衙,也没什么闲事要理会,裴千户不必拘谨。”
裴元自然不敢把这胡公公当成吃闲饭的,连忙恭维道,“胡公公辅佐财政,堪比宫中计相,这般劳苦,卑职岂会不懂?”
那胡公公哈哈笑了一声,“行,听着就让人舒坦。”
裴元见这胡公公性情阔达,不难打交道,心中倒是踏实了几分。
胡公公又打量了裴元两眼,说道,“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干的很不错。”
裴元心中一惊,不知道这话有几分真假。
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这胡公公该不会和萧敬有什么关联吧?
裴元想着,谨慎的答了一句,“卑职身为天子亲军,既然接了王命,自然只能尽心。”
裴元要表达的意思也很简单。
让自己跑来运银,可是朝廷那边的意思,你们耍手段也就罢了,可不能不要脸啊!
胡公公听了却赞道,“尽心就很好。”
说完又道,“我听陆訚说,你们讲和了?”
陆訚?
裴元思索了下,应该是自己为了岳清风耽搁了一日,让陆訚的信使,比自己来的要快。
他见胡公公提起陆訚时说的随意,心道莫非这两人还有些交情。
也对。
没有交情哪会信件往来。
裴元思索着利弊,尽量说着进可攻退可守的话,“卑职和陆公公都是为了公事,并无私怨,所以说不上什么讲和。而且陆公公见卑职做事尽心,颇为欣赏,本有心让卑职到他麾下,只是韩千户那边没有点头。”
胡公公笑了笑,“他和我提了。还问我要不要回朝做个真秉笔,只不过他聪明归聪明,却看不明白。”
胡公公把话带过,直接问道,“你这次过来,就是来提取税银的?”
裴元见说起正事,连忙道,“卑职的大队还在后面,是韩千户之前提醒卑职,让卑职先来见胡公公,求教些方略,卑职这才先行一步。”
胡公公听了连连摇头,又叹道,“我可没什么方略,我懂什么?我这里有银子,你拿着公文随时可以提走,只要出了这个门,就和咱家没关系了。”
裴元暗道一句老狐狸。
以胡公公在苏州的经营,要说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那是不可能的。
可这家伙明显不想沾染一点浑水。
裴元稍稍有些失望,又道,“卑职此来,还想说下银子的事情。”
胡公公闻言笑道,“和这次押运银相关的事情,你尽管问。陛下让做的事情,咱家也不含糊。”
裴元便道,“卑职想看看那些银子的大小规格,以何物存储,总共占多大空间,也好安排运输的事情。”
胡公公想了想,说道,“正该如此。”
说完,便道,“那你们跟着我来,我带你们去府库里看看。”
裴元连忙恭敬道,“倒也不必劳烦胡公公大驾,找几个人陪着去便是了。”
胡公公摆摆手,“反正我也无事,权当解闷了。”
说着负手,慢悠悠的在前走。
旁边的堂中,立刻出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太监,跟在胡公公身后。
裴元原本还打算等会儿看银子的时候做点手脚,偷一块银子的样式出去,没想到胡公公竟然亲自要去。
他示意了程雷响和宋春娘一眼,让他们跟上自己。
裴元跟着那胡公公,一边走着,一边四下打量着。
这处馆舍说是衙门,其实就是织染场划出来的一块办公区。
不远处有嘈杂声音传来的大片区域,应该就是匠户们织染的工场。
另一侧相对防守严密的房屋,就是堆放丝绵织物,以及贩卖所得银两的库房。
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或许夸张,但是光那一道道的门,就让裴元觉得严密的有些离谱。
或许是见到裴元在到处打量,胡公公像是聊家常一样随口说着,“这可是宫中最紧要的一笔财源,咱家自然得看紧点。为了防止内外勾结,就连这里的士兵,都是咱家特意从京营调来的人。”
裴元连忙奉承道,“公公用心了。”
胡公公指了指不远处被许多士兵把守的库房,“到了。”
那几个年轻力壮的太监,连忙紧行几步,取出一枚钥匙来,打开了库门上的锁链,费力的推开库门。
裴元看了胡公公一眼。
胡公公当先进入库房,喝令那几个太监将银箱打开。
那几个太监又取出钥匙,开了银箱上的铜锁,将一个个盖子掀开。
裴元放眼望去,便见一箱箱的银铤摆在面前,那带点暗光的银亮物事,看的裴元一阵心潮澎湃。
这里就是八万两啊!
老子的八万两银子!
裴元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向胡公公示意道,“卑职可以验看一下吗?”
胡公公抬手道,“随意看。”
裴元这才上前,将那银块拿在手中。
裴元从小和银钱打交道,自然看出这银子的成色很足,他在手中掂了掂,犹豫道,“卑职也知道有些冒昧了,可事关重大,能否让卑职取一块银子出去找人帮着验看下?”
“哦?”那胡公公的目光落在那银子上,又看了看裴元,半晌才道,“呵呵,咱家只管出这八万两银子,别的一概不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