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听懂掌声
裴元收拾好糟糕的心情。
想着先打发了孙福,好处理正事。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在四下里乱跑,耀武扬威的淮安卫骑军,不由心中一动。
对孙福吩咐道,“你告诉那些商人,我已经让淮安卫出兵护持,让他们放心跟着就好。要是有人来捣乱,提我的名字就是。”
已经占了我便宜的人,我要让他占更多便宜。
听懂掌声。
孙福闻言,连忙道,“小人这就去和商人们说。”
等到处理完杂事,裴元才向几个属下旁敲侧击,询问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不直接问的原因,就是怕万一问出什么互相矛盾的地方,把韩千户暗中动手脚的事情,问出什么手尾。
好在韩千户做事很是缜密,裴元简单了解了下,没发现有什么需要弥补的地方。
崔伯侯刚才离得远,没听到裴元和周朝的交流,过来主动请示道,“千户,淮安卫的人可靠吗?他们现在离得有点近,这个距离已经不够安全了。”
裴元不知道崔伯侯是什么意思,也没回答,询问的看着他。
崔伯侯暗示道,“这些骑兵虽然能打,但是比我这边还差着意思,千户要是有想法,花不了多少时间。”
裴元懂了。
这是崔伯侯见他和周朝碰面后,面色有些不好看,怀疑是被威胁了,过来给他裴千户壮胆的。
可你这时候再说这个有什么用?
要是刚才你过来,大大方方的装这个逼,我还能把每日的好处费往上提一提。
裴元知道崔伯侯是好心,也没多计较这个,只是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在回山阳的路上,裴元想了很多很多破局的方法。
然而最终都归结于一点,那就是必须得把霸州叛军这支力量,拿捏死了才能有戏。
想要拿捏霸州叛军,看似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
如今霸州叛军苦苦死撑,难道不知道局势已经极为不利了吗?
单纯从他们宁可留在北方挨冻,也不敢往水网多的淮南跑,就能瞧出,这些家伙对自己的处境是有清晰认知的。
现在他们进取不足,唯求自保。
甚至在裴元和淮安卫指挥使贺环这种人眼里,已经沦为了有用的筹码。
那么在此绝境下,霸州叛军的贼首们苦苦死撑的最大诉求是什么?
当然是活着。
而且要舒坦着活着。
除了要舒坦的活着,也要尽量的保留军队,随时有反抗的本钱。
可以说,只要能满足这些诉求,就足以拿捏霸州叛军。
而这些诉求,裴元都做不到。
裴千户骑在马上,愁眉不展。
面对这个动摇了半个大明的叛军,裴千户深深地陷入了思索。
“我该怎么说服这些叛军给我做狗呢?”
车队晃晃悠悠,很快到了山阳县。
淮安卫是真的把这八万两当成了自己的银子,大群大群的步兵出城,护在队伍的左右。
有人见到运银队伍后面跟了许多商人,想要上去驱赶,等听了那些商人报了裴元的名字,一头雾水的去寻负责此事的周朝。
周朝见是裴元的吩咐,立刻大喜过望,认为是彼此达成了一定的默契。
于是让那些士兵客客气气的也将那些商人护了。
诸多扬州商人见状也都议论纷纷。
如果裴元的路子在淮安这么好使,哪怕他们只走扬州到淮安这条线,薄利多销之下,也是一条生财的门路。
不少人已经暗自打听,想要和那裴千户加深下关系。
晚上的时候周朝主动请客,邀请裴元和几个得力属下去淮安最大的得月楼饮酒。
裴元想着白天琢磨的那些事情,觉得有些事可能得自己亲自去办,才能办的利索,也有心把属下的几个百户,介绍给周朝认识认识,免得自己不在的时候,双方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裴元点了司空碎、澹台芳土和崔伯侯三个百户同行,又叫了程雷响和陈头铁随侍左右。
周朝自己带了淮安卫的两个千户官作陪,摆桌的时候,听说程雷响和陈头铁这两个总旗是裴千户发迹前就跟随的,当即也力主让二人共饮。
同来作陪的两个千户官,本意便是要哄客人高兴的,对此都没意见。
司空碎、澹台芳土和崔伯侯三个百户,见人家三个千户都不计较两人总旗的身份,他们三个相熟的自然更不会让程、陈二人难堪。
酒宴一开始,气氛就很好,很快歌舞上来,莺莺燕燕的姑娘们也挤在四周暖场。
在座的人都不是斯文讲究的,只管各自大快朵颐。
周朝见酒喝的到位了,就挥散服侍在身旁的侍女,向裴元递个眼色。
裴元也让旁边的侍女先退下,周朝便端了个酒杯,往裴元这边凑了凑。
随后低声道,“裴千户在锦衣卫做事,想必消息极为灵通,以裴千户之见,那些霸州叛军什么时候能够南下。”
裴元听了,为难道,“这个可不好说,这等军机要务,哪是我一个千户能够打听的。”
周朝低声道,“随便聊聊嘛。”
说着随手往裴元袖边递了个什么东西。
裴元反应过来,他不动声色接过,东西不大还有些分量。
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亲自行贿要是还递个金子、银子之类的,着实掉价。
大概是玉石的把件吧。
裴元也没看,直接把东西收到袖中,口里则道,“行,有这东西,我也能拿去托人细问问。”
裴元自然也不能让人白掏好处,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霸州叛军应该是有能人的,朝廷把霸州叛军往南驱赶,无非是想利用各处封冻的假象,给霸州叛军造成安全的错觉。”
“等把人赶到南边之后,只要拖到开春,这边的河道纷纷解冻,那霸州叛军就像是被一道道绳索捆住了一般,任凭他们骑军怎么纵横,在这水网密布的淮河流域,也将无可奈何。”
“现在霸州叛军宁可忍着寒冷也不南下,伱猜猜他们的意图是什么?”
周朝见裴元分析的明白,连忙道,“还请兄弟直说。”
裴元直接了当道,“他们在赌,朝廷大军的防线,会比他们先崩溃。”
周朝愕然,“这,可能吗?”
裴元本就是故意恐吓周朝,打乱他们的方案,便道,“怎么不可能?霸州叛军又不是只有这一支,他们之去前还分了一股去河南,现在有进兵湖广的架势。”
“湖广那边的矿工肆意开山,遍地泛滥,更私造铁器到处贩卖。我听说朝廷让右都御史彭泽提督军务,增调大同等处边兵和湖广士兵准备攻击从河南南下的那支霸州叛军。”
“一旦有人趁机蛊惑,扬言朝廷在湖广聚集兵马是为了清查矿山。再加上有霸州叛军的偏师在外做引子,只怕一夜之间,湖广不复为朝廷所有。”
“到那时,你猜陆完还玩得起吗?就算陆完有耐心继续围困,只怕当今天子也没这个耐心了。”
周朝被裴元说的心绪不安,他强笑道,“这也不至于吧。”
裴元摇头道,“不好说啊。”
周朝四下看看,再次往裴元身边凑了凑,声音越发小了。
“那你觉得贺指挥使这番谋划,有成功的希望吗?”
裴元揣着袖摇头,“不好说啊,不好说啊。”
周朝闻言,想了想,又拿出个不知什么,在底下递了过来。
裴元这次推拒了下,“这不合适吧?”
周朝笑道,“交个朋友嘛。”
这次是个布囊,里面的东西很轻便,让裴元也有点糊涂。
裴元想了想白天筹划的那些事情,心道,这却是个不错的机会啊。
于是便向周朝低声道,“霸州叛军不敢全军南下,可不意味着他们一个兵都不敢过来啊。只要有小股的兵马袭击了宿迁、沭阳这些地方,不就能造成霸州叛军南下的事实了吗?”
“只要有了这点动静,贺指挥使不就可以给朝廷上书了?”
周朝听了恍然大悟,用力的一拍脑袋。
要不就说锦衣卫这帮烂人脑子活呢?
他们之前一直犯愁的事情,没想到经这裴千户三言两语的点拨,就豁然开朗了。
他们的这番谋划,只不过是以霸州叛军南下为借口,从朝廷那里请旨,把那笔商税银子分了。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纠结霸州叛军的主力,是什么动向呢?
只要一小股的乱军,造成霸州军攻击了淮安腹地的事实,那他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周朝连忙继续向裴元请教道,“那不知裴兄弟有没有办法,帮我们这一把?”
裴元听了,半开玩笑的说道,“五十两一天的银子,难道我拿的不舒坦吗?非要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周朝心中对裴元这贪图小利的家伙有些鄙夷,脸上却笑呵呵道,“兄弟放心,我们淮安卫是不会亏待朋友的。那点银子又算什么,真要把这件事做成了,免了夜长梦多,贺指挥使必定有所报答。”
裴元听了这话,脸上仍旧是那副开玩笑的模样,“周兄想多啦,兄弟我只是拿自身,给周兄举个例子而已。”
“哦?怎么讲?”周朝追问道。
裴元颇有深意的看着周朝道,“钓鱼,要舍得用饵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