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在下喜爱美色
裴元满意的看着丁鸿的态度,随后对谷大用道,“不必担心,这是我的人。”
谷大用对此有些怀疑。
尤记得今天早上,你们两个还针锋相对的,这会儿怎么就成了你的人?
只是谷大用这会儿也不好太坚持。
裴元便又多解释了一句,“这次我带他过来,就是为了帮他弄个官儿的。”
裴元把丁鸿扶起来,看着他略微沉吟。
丁鸿心中忐忑,不知道眼前这人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就听裴元说道,“给你个指挥使吧,从正五品到正三品,也不算太碍眼。”
丁鸿听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一个小小千户,就这么被许了一個指挥使?
要知道大明武官的晋升是看血统的,对于丁鸿这种人来说,升到千户就到天花板了。
甚至,就连这个千户也是在几代百户的积累下,才抽冷子捡来的机会。
他家不是开国武勋,又没有靖难血脉,拿什么去当指挥使?
你说战功?
战功难道不是写战功的那个人说了算的吗?
这和战场有什么关系?可现在,就这么一个连跳四级的机会出现了!丁鸿的心有些乱。
——这种事情,它合法吗?
裴元见丁鸿有些不知所措,向谷大用确定道,“帮我弄出个正三品指挥使的空缺,问题不大吧?”
谷大用刚才经过了裴元的梳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几分自信。
“区区正三品指挥使,咱家随手就能把他拉下马!”
以谷大用这一年多吃的败仗,随便洒洒水,就能让一个指挥使抄家灭门。
“只不过……”谷大用转折了一下,“我能把人拉下来,但是可没办法把他送上去。”
裴元的脑海中浮现了陆訚的身影,不由笑道,“没事,这个我另有办法。”
谷大用琢磨了下裴元这句话的意思,心中的复杂,有些难言。
就在去年,这还是为了补一个百户缺,巴巴的求到自己的人。
结果现在谈笑间,就能安排一个指挥使的上位。
谷大用想想裴元体现出的手段,一时又觉得,裴元能走到这一步,似乎也没什么意外的。
裴元和谷大用沟通完毕,程序上最后再征求了丁鸿的意见。
“怎么样?你对这个安排满意吗?”
丁鸿这会儿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
这会儿他已经彻底看明白了,人家裴千户一点也不画饼啊,是真的实打实的在给自己安排。
如今连谷大用都开始着手准备拉人下水了,那还有什么迟疑的?
他现在的每一分犹豫,都是对后世子子孙孙的不负责任。
老子从今天起,也是血统人了!裴元看丁鸿开心,他也跟着开心,顺便还附赠了一个小小的便利,“你有什么个人要求吗?”
“个人要求?”丁鸿一愣,小心翼翼的求证,“千户说的个人要求是指?”
“哦,就是问你想当哪个卫所的指挥使?你看中谁的位置,我们就帮伱把他弄下来。”
丁鸿又接受到了一点小小的震撼。
还能这样的吗?
这岂不是说,诸多卫所主官的命运,已经任由自己宰割,堪称一言而决?丁鸿瞧瞧因为“师辱兵疲,劳民无功”要回朝廷被调查的谷大用,瞬间觉得这个说法,是很有力度的。
一时间丁鸿心潮澎湃,激荡不已。
他看着面前那个从容安排自己命运的男人,心中不由滋生出一个想法。
大丈夫当如是!
彼可、彼可……
丁鸿忽然有些害怕,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裴元见丁鸿不说话,还以为他欢喜的昏头了,主动询问道,“就你们徐州卫怎样?你在徐州卫人面也熟,你们徐州卫现在的指挥使姓郭吧?”
丁鸿听了,脸上有些犹豫之色。
裴元瞧出来,问道,“怎么?有什么为难的?”
丁鸿小心翼翼的说道,“徐州卫的郭指挥使对卑职还算不错,卑职有些于心不忍。”
“哦,这样啊。”裴元也无所谓,想了想问道,“那徐州左卫呢?”
裴元这两个选项不是无的放矢。
徐州卫和徐州左卫擅长造船,不但能造运河里用的“浅船”,还能造进行海运的“遮洋船。”
明朝的时候,山东有一块飞地,就是现在的辽宁省。
山东和辽宁之间的物资补给和往来贸易所用的“遮洋船”,就有一部分出自徐州卫和徐州左卫。
所以,裴元对徐州卫和徐州左卫这两部擅长造船的技术兵种,十分的看重。
裴元要是没记错的话,霸州叛乱平定后,为了尽快补充运力,朝廷就临时让徐州卫和徐州左卫移防,协助清江提举司造船。
先得到徐州卫或者徐州左卫,然后依托和淮安卫的表面友好关系,顺势谋取清江提举司。
裴元的大运河战略,如果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各类船只,绝对如虎添翼。
如此一来,等王敞加右都御史,然后转任河道总督之后,就有了切切实实的着力点。
再就是地方上的行政安排。
正四品的兖州知府不好安排,但是从五品济宁知州,还是可以操作一下的。
可惜缺少合适的人才。
就在裴元放飞思绪,打理国事的时候,就听丁鸿嗫嚅道,“千户,徐州左卫也不合适吧?”
“徐州左卫乃是当年济州卫世袭指挥使之子时玉奉命组建,现在已经连续三代掌军,在徐州左卫根深蒂固。”
“现在的徐州左卫指挥使叫做时用,也有很多人支持,若是将他借故拿了,只怕……”
见裴元看来,丁鸿硬着头皮说道,“只怕卑职不好掌握这徐州左卫。要不再给卑职换一个吧……”
时玉可是超级血脉人啊!丁鸿何敢觊觎?
裴元一句“那寡人要你何用”险些脱口而出。
不过丁鸿既然有这个顾虑,裴元也不能不正视这个麻烦。
裴元想要的是一个唯命是从的徐州左卫,不是一个貌合神离的松散徐州左卫。
裴元想了想,向谷大用问道,“山东备倭都司有空缺吗?”
就听扑通一声,身后的丁鸿慌忙跪倒,脸色煞白的说道,“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正二品都指挥使那是血脉人中的血脉人,丁鸿做梦都不敢想。
巧了,裴元也没这么想。
裴元神色淡淡,“你想多了。”在丁鸿的讪讪中,谷大用也叹气道,“你也想多了。备倭都司的兵根本没受我调遣,我怎么给他们扣作战不利的帽子?”
裴元毫不退缩的据理力争道,“抛开事实不谈,这次霸州叛乱,难道没有倭寇里应外合吗?”
谷大用都听呆了。
裴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裴元已经开始逻辑铺设。
“去年秋冬,杨虎所部曾经攻击过登州、莱州。备倭都指挥使衙门就在登州,为何对此置若罔闻?”
山东境内的兵马划分为两个都司管理。
靠近内陆的卫所归山东都指挥使司,沿海的三营二十四卫则归山东备倭都司。
两者不相隶属,都归五府和兵部管理。
区别在于,山东都司掌管山东的军政,具有一定的地方属性。
备倭都司名义上的级别是“行都司”,属于中央的派出机构,专门负责干倭寇。
所以霸州贼攻入山东后,山东都司跟着忙活,备倭都司却没受影响。
谷大用对其中内情多有了解,小心提示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登、莱兵马以水师为主,不适合陆战?而且杨虎对登州水城望而却步,并未多做袭扰。”
裴元摇头,严肃道,“你不能因为倭寇没有出兵,就武断的认为他们没有参与。退一步讲,就算倭寇没有犯境,备倭都司难道没有维护边疆的责任吗?”
听完裴元的胡言乱语,再看看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谷大用实在有些糊涂了。
难道这场大叛乱不止是国男的错,还有倭寇的一份?谷大用想了想,无奈的说道,“坦诚点,这里没有外人。”
裴元这才微微透露,“锦衣卫有些门路,我能拿到霸州军所有贼帅的联名信函,证明他们和倭寇的确往来密切,至少能不大不小的治备倭都司一个失察之罪。”
又道,“霸州军副帅赵燧,曾经向天子上书过,笔迹真实可验。”
谷大用直接就惊了。
我靠!
锦衣卫这么牛逼,他还带兵忙活个什么劲儿?裴元也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好解释。
毕竟霸州军、陆訚、南京兵部这伙人合伙做掉的就是谷大用。
他只能委婉的表达,“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那些叛军,咳,有些细节……”
裴元只能干巴巴道,“卑职以后再和公公汇报此事吧。”
含糊了两句,裴元迅速的转移了谷大用的注意力,“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公公免于朝廷的问责,然后让公公重建西厂。”
牵扯到谷大用自己的事情,谷大用立刻清醒过来。
不管别的什么,裴元说的这两条却是迫在眉睫的,而且这些还牵扯到他的个人利益。
从裴元之前的谋划来看,只要切实的去做,在朝廷那里脱罪应该不是问题了。
然而谷大用追求的不是脱罪,而是要重新拿回自己的权力。
他一个戴罪之人,当然没资格去抢张永的司礼监掌印和丘聚的东厂,最好的结果,还是拿回自己的西厂。
想要拿回西厂,就意味着要让天子推翻整个朝廷的意志。
这件事虽然不大,但是自己值不值得天子这样做呢?
谷大用电光火石间就有了答案。
还是得靠裴元!
一个正二品都指挥使,一个失察之罪,问题不大。
有谷大用这个前提督军务太监检举,有霸州叛军高层作证,这案子谁审谁不迷糊?山东备倭都指挥使肯定干不下去了。
谷大用又对裴元重复道,“我能帮你把他拉下来,但是能不能把人送上去,还得靠你自己。”
裴元不动声色道,“行。”
谷大用听了默然,对裴元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别看正三品和正二品只有区区两级的差距,但是大明有几百个卫指挥使,掌管都司的才几个?
这里面的含金量截然不同。
裴元并没有注意到谷大用的情绪变化,对经历了高端政斗狂风暴雨的丁鸿道,“我把徐州左卫指挥使保举去山东备倭都司,帮你挪开他。这下够意思了吧?”
“你可以给时用透透风,卖给他这个天大的人情,让他上任的时候把心腹都带着,给你留个干净卫所。”
把时用保举去备倭都司未必是坏事,别的不好说,至少时用懂战船。
备倭都司严重依赖水军,水军又严重依赖战船!让时用这个造船专家去备倭都司,说不定才真正如鱼得水。
裴元如果没记错的话,嘉靖年间,倭寇就开始大规模泛滥了。
希望时用这家伙,到时候能派上用场吧。
而对于时用本人来讲,正三品的指挥使直接跳正二品都指挥使,手中从管辖一个造船的工程卫所,直接掌握了沿海的三营二十四卫,可以说,一脸懵逼的完成了仕途大飞跃。
于公于私,裴元都做的不亏心。
嗯,大概就是原本的备倭都指挥使,可能会有点生气。
小小因果,不足为虑。
谷大用见过了裴元这翻云覆雨的手腕,越发对他前前后后的行为有些不解。
“裴元,你翻覆之间,就能把一个正二品都指挥使换人,让三营二十四卫易主。为何却屈居于一个小小千户?”
“我谷大用如今虽然失势,把你保举给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接着谷大用更进一步的问道,“裴元,你是怎么想的?”
裴元闻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要怎么说?嫌当今天子死的早,而且还没个儿子留下。
说自己担心势力未成,就会惨遭改朝换代的清洗,所以刻意藏拙?天子一次死不成,还能再死一次。
太子生出来了,也可以无疾而终。
大势就这么碾压过来,不去触碰他的根基,光是影响皮毛又有什么意义?裴元无从解释。
只是这样不明不白,就难免在这个老宦官面前,落下个居心叵测的看法。
裴元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在下喜爱美色,甚爱镇邪千户所的韩千户,是以不愿高升。谷公公……,应该理解吧?”
谷大用咬牙切齿的看着裴元,愤怒的目光几乎要把裴元千刀万剐!
他努力平静道,“滚!”
裴元也发觉,刚才的话似乎、好像,有些伤害这位老公公。
裴元也是有道德边际的人,当下招招手,示意丁鸿跟着他离开。
临出帐篷,裴元心中一念起,向谷大用询问道,“谷公公娴熟军务,可知道山东备倭都指挥使现在是何人?”
了解下受害者的信息吧,以后或可弥补。
谷大用冷冷的看了裴元一眼,没有搭理。
裴元讪讪的出了帐篷。
未等裴元走远,谷大用似乎改变了想法,一个声音淡淡传来,“戚景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