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那些童谣,民间还有说久旱不雨是天谴,皇帝应引咎自责,静思己过,祈天祷地才能改变旱情。
诸位大臣皆在,俯首不敢言语,这时内侍禀告,高大人求见,众人都暗呼口气。
白发老者进来面见皇帝,看众人神色便知眼前处境。御景煊稍缓了神色,问道:“高公,设坛事宜可否顺利?”
“回皇上,一切都在稳妥进行,王大人亲监,明日便可完工,绝不会误了后日吉时。”
御景煊点点头,总算是听到一件不生气的事情。
此时,众臣之中太常寺卿张禄出列,启奏道:“皇上,祭天求赐甘霖,古有炙杀女丑曝于烈日求雨之例,后日雩祭事关重大,未免出错,是否——”
“以人祀雨,太过残忍。”高旭昌皱眉打断。
站在列中的御皇柒也蹙眉,炙杀女丑,便是找一异于常人的女子,捆绑于祭台,任由烈日曝晒,直到求得上天降雨为止。
张禄恭敬对皇帝辩解道:“事关民心,兹事体大,臣也是有所担忧才提出此策,虽是残忍,但若能以一人换取众多百姓生计,可为之。”说完,重重叩首。
御景煊有所犹豫,他新登帝位,不顺之事却一件接一件,两日后的雩祭万不可再出差错,若是这场雨求不下来,西南淮北的旱情得不到缓解,便会大失民心。
相比之下,牺牲一人确实是小事。
“皇上,请三思。”
御皇柒难得出列奏请,随后,一部分大臣也跟着奏请,觉得此法过于残忍。
御景煊本在犹豫,看到御皇柒难得出列奏请,却代表劝阻的一方,忽而心内涌起一股火,若是此次祈雨不成,旱灾不解,百姓怨声载道,自己失了民心,御皇柒才是开心的吧。
还有那些跟随御皇柒同种意见的大臣,都让御景煊怒火中烧,原来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他这个七弟!
“朕觉得张爱卿这个提议可行——”
“皇上——”
高旭昌想要再进言,御景煊却抬手制止:“为了雩祭万无一失,天怜雨至,牺牲一人又何妨,高公,就这么办吧。”
皇帝离去,众臣退离重明殿,高旭昌却仍站在原地。
平日精神矍铄的老者此刻背影显出几分疲惫,御皇柒看了一眼,随之也退出殿外,出宫去了。
…
回到山庄,如音亲自下厨做了点心。
雁还看出来小姐出门这一趟心情不错,虽不知是因何事,但小姐开心她也跟着开心。
如音让雁还将点心放到书房里,而自己拿了一份,送去偏院。
妄七这两日清醒的时候多,如音将点心送来,顺道把今日外出去见高旭昌的事情说了。
没想竟然如此顺利,妄七叮嘱:“历经诏月皇庭风雨几十年,此人不简单……你一个小丫头,心思城府不及,万事要小心。”
如音应说知道,看着妄七慢慢尝着她做的点心,点心软糯,对于如今的妄七来说入口仍为费力。
日头西斜,屋外有敲门声,如音出去看,是陶衍。
“王妃,高府差人送来山庄一封信。”
如音接过,信封上写的致她亲启。
陶衍退下,她直接打开了信函,字不多,是高旭昌约她一见。
想起上午,高旭昌说对她有所请求,最迟明日会告知,果然不假,今夜便来了。
-
推开书房门,看到纤瘦的女子亭亭立于书柜前翻书,御皇柒脚步放轻走过去,从后环上她的腰。
如音正看得入神,不觉一惊,后背贴上宽阔温暖的胸膛,才松了口气,“吓到我了。”
御皇柒握着她肩膀转身,与他相对,端详她脸色有些苍白,“真的吓到了?是我不好。”
近来她不止清瘦,如今脸色也不好,御皇柒总觉得自己没能照顾好她。
将她抱到案前坐下,环着她在怀里,问:“怎么想起看关于天象的书来?”
“随便看看,打发时间。”如音在他怀里蹭,闻到淡淡的玉兰香。
想起最初遇到他之时,也是这样的香味,转眼如今与他这般情浓,真好。
“是不是困了,我抱你回房。”他在她耳际低语。
如音搂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点头,困倦道:“我亲自下厨做的点心,你晚上忙着也吃一些。”
卧房中,御皇柒替她盖好锦被,在她唇上轻吻,果真是累了,片刻便睡着。
姜凡在外候着,等御皇柒出来一同入了书房,随后不久,陶衍也进去了。
不多时,本应熟睡的如音却睁开了眼,望着案上烛火出神片刻,约摸着时间快到了,起来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悄然离开卧房,避开下人,往湖边去。
…
入了酉时,夜色暗,天上的月映在湖中,湖边立着一道身影。
还有几步距离,眼前人转回身,如音停了脚步。
老者一身暗色斗篷,与平日所见感觉很不同,声音沉厚:“连夜造访,还请七王妃见谅。”
高旭昌亲自前来,事情定然不简单,为了方便说话,如音邀他登上湖边停驻的画舫内。
有了说话的空间,高旭昌直言:“不知七王妃可已听闻,两日之后雩祭,将献以女子向上苍求雨。”
如音摇头:“未曾听说。”
御皇柒入宫归来也是只字未提。
高旭昌便将今日皇帝与众臣所议告知,如音听得皱眉,大概了解了始末,因时间有限,长话短说问:“高大人前来,是希望我能做些什么?”
“以人祀雨过于残忍,但皇上既已决定,已无更改的可能。老臣斗胆——”
老者深看如音片刻,请求道:“想求王妃代之,只需在雩祭之时献舞,必不会有性命之忧,届时老臣也定会护王妃周全。”
如音怔然,迅速理解了一番,再问:“意思是……以我换下将献祭的女子?”
“老臣知此事难为,但只有你去,别人才有一线生机。”
-
月色照着偏院中一地杏花,莹莹洁白。
如音再次推开妄七的房门,听到声响,妄七痛苦的神色收起,强撑精神道:“丫头……你怎又来了。”
她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椅子坐下。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