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暮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二点了。
医院工作繁忙,平时很少有休息时间。
今天忽然被放了一天假,她却有些茫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去洗衣房将昨天换下的脏衣服丢在洗衣机洗着,将客厅和卧室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看着干净蹭亮的地板,她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她知道,陆朝安的道歉让她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的情绪得到了释放。
作为一名医生,她知道她会面临各种各样的质疑声,但从来没想过会因为救活一个人而遭到谴责,这是她无法理解的。
陆建华那件事以后,她几乎是夜夜失眠,开始对自己当初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那段时间,她常常在想,自己是否真的适合做一名医生?
每当想到这个问题,爷爷临死前的画面,爸爸失去一条腿的画面又窜入她的脑海,她便又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她哭累了,抬头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忽然觉得有些孤寂。
小时候听到妈妈的唠叨,总想着快点长大,出去看看外面色彩斑斓的世界,去感受一下不一样的大城市气息。
长大了,工作了,妈妈也不再唠叨自己了,一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有时候一年也见不上一面,反而越发的怀念起小时候的日子了。
想到妈妈,好像两个多星期没给她打电话了,沈栖暮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回去,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喂,栖暮,有什么事吗?”
沈栖暮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情绪,笑道:“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那头的徐莲玉似乎是在走路,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从电话里传来。
她说:“当然不是,我姑娘打电话来,我高兴还来不及,你不是说医院很忙,所以没想到你会打电话回来。”
“嗯,前段时间是挺忙,哦,对了,你和爸都好吧,身体怎么样?”
那头的沈妈妈明显一愣,随即说到:“有什么不好的,我们的身体你放心。
倒是你,天天加班加点的,医院病人又多又杂,你自己多注意。
前两天看新闻,有个医院的医生被病人家属捅了三四刀,我和你爸吓死了。
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你爸怕影响你工作,不让我打。”
沈妈妈似乎真的被那个新闻吓到了,又说到:“当初让你别报考医学,你非不听。
现在好了,一年还见不上一面,吃个团圆饭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还爆出这样的新闻,你说,我和你爸能不担心吗?”
“妈,那只是个别案例,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
沈栖暮说完,自己都沉默了。
想起前段时间被人泼油漆,堵在科室门口谩骂的情景,眼睛又有些酸涩。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憋回眼里的泪水。
母女俩聊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闺蜜杨舒的电话打进来沈栖暮才挂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杨舒的大嗓门就从电话里传来。
“怎么样?快说说,我听科室的护士说你和早上那个大帅哥走了。
主任这是要撮合你们?
我就说嘛,一向以科室为家的沈医生怎么会无故翘班,原来啊,有情况,不对劲……”
原本还有些情绪低落的沈栖暮听到闺蜜的声音,心中顿时好受了很多。
她嗤笑一声打断那头继续脑补的女人,“杨舒女士,他们只告诉你,我和大帅哥走了,难道没告诉你那个大帅哥是谁?”
“这倒没有,哎,那你告诉我,他是谁?”
“陆建华的大孙子。”
“我去,不会吧,那种极品帅哥竟然是陆建华的大孙子?
不对啊,既然这样,主任应该不会把你介绍给他才对。”
“嗯,还算你没有辱没你这神内第一才女的称号。”
那头的杨舒似乎有些气愤。
她问:“陆建华的孙子找你干嘛?
难道他们家还没闹够?
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吗,这两个星期都没见那对无良夫妇来闹了啊。”
本来还对早上那个帅哥有些好印象的杨舒,此刻对他好感全无,只剩下愤怒。
沈栖暮知道闺蜜和自己一样误会陆朝安了,同时又感动于她一直以来的默默支持和陪伴。
想起那个正经又绅士的男人,她忽然不希望闺蜜误会他。
她说:“舒舒,陆朝安是陆建华的大孙子不错,但他不是那对夫妻的孩子,他是陆建华小儿子家的儿子。”
“他是送陆建华来就医那个男人的孩子?难怪,我就说,那种没良心,犹如泼皮无赖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帅气的儿子。”
沈栖暮无奈一笑,杨舒这多少有些逻辑偏颇了。
但奇怪的是,她却不觉得杨舒不对,潜意识里,她也对那对夫妻有些成见。
“栖栖,既然是这样,那他找你干什么?”
“他说为前段时间他大伯和大伯母的行为特意向我道歉。”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这陆朝安还是有些通情达理的。
“哦,忘记和你说了,你二十四床脑炎那个小孩,今早主任查房,让我把抗病毒的药停了。”
她话题转得有些快,幸亏沈栖暮早已习惯,不然还真的跟不上她的思维。
“嗯,二十四床我打算周五给他出院了。
他的腰穿结果已经正常,没什么大问题了。
还有,杨舒女士,人家已经18岁了,成年人了,不是你口中的小孩了,ok。”
“18岁在我眼中就是小孩,我今年都二十九了,足足大他十一岁啊,什么概念。”
那头的人似乎在翻病历,只听到悉悉刷刷的声音。
“说起二十四床那个小孩,还真是脾气臭得要死。”
“今早我和主任去查房,他竟然指明要主治医生去,其他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结果给主任气得够呛,把他臭骂了一顿,又把他爸妈臭骂了一顿。
“最后,弄得他爸妈一个劲的给主任赔不是。
你说现在的小孩是不是太不省心了,唉,要是我家的,我非给他一巴掌。”
“那孩子也可怜。
他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整天忙于生意,把他丢给他爷爷带着。
好不容易生意做大了,想着父母可以好好的陪陪他了,结果夫妻俩又各自在外面找了另一半。”
“夫妻俩到是各自组建了家庭,幸福美满,留他一个不尴不尬的。”
“那孩子自尊心强,不想被父母推来推去,又加上对父母没多少感情,最后还是决定跟着他爷爷。”
“他边打工边读书,愣是没要父母的一分钱。”
“结果,刚上高中一年,他爷爷又忽然去世了,留下他一个孤零零的。”
“唯一的支柱倒了,那段时间,他成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吃不喝,最后大病了一场,持续高烧两天这才引起了脑炎。”
那头的杨舒听完,不免唏嘘。
沈栖暮一说,杨舒也发现了,只要他父母在场,那孩子就异常的叛逆不听话,时常摆出一副小老虎要咬人的架势。
“说来也是奇怪,整个神经内科,他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沈栖暮苦笑一声,杨舒是不知道刚开始她是如何和这小孩斗智斗勇的。
小孩在神内住了快两个月。
刚开始那两个星期,他病情重,两人也没什么正面交流。
两个星期后,他精神好些,神志恢复以后,他可是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的,说什么都是一副爱听不听的样子。
之所以对自己改观,也许还是那个夜班,自己和他聊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成果。
“我是他的主治医生,他不听我的也没办法。”沈栖暮说道。
“嗯,也对。”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杨舒那边来了病人,匆匆和她说了几句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