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与佐助对视的时候,我听见卡卡西在说话。
“凯,兵分两路,我、鸣人、小樱留下,你带领鹿丸、志乃继续跟随宁次前进。”
凯说:“明白。”
之前,卡卡西与凯不出面,才由鹿丸代为指挥,此刻下令,最高指挥权自然而然就回到了卡卡西手中——因为凯并不是那种会和卡卡西争夺指挥权的上忍。
鹿丸和志乃必须服从命令,天天和小李本就是凯的部下。
比起宇智波佐助,千代婆婆对大蛇丸的实验数据更感兴趣,因此也决定继续追踪大蛇丸,一下子,在场的人就少了一半。
佐助没有对卡卡西的布置做出什么反应,哪怕他应该是大蛇丸派出来拖延时间的。
又或者大蛇丸让佐助出面,是因为知道反正也拦不住他?
在见到佐助之前,我想了很多很多,可是真的看见他,感受到他站在我的面前,我的脑子却像是被清空了一样,什么念头都消失了。
他看起来这些年过得不错,皮肤白皙光洁、身体也没有留下什么可怕的伤疤……
我的目光自然而然顺着他的下颌、脖颈往下打量。
不过,他的衣服有必要敞的那么开吗?
不等我想好怎么开口,佐助接着对我道:“我有事要问你,朝露。”
“什么?”
佐助乌黑的眼睛看着我:“你为什么要离开木叶?”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我本能的感觉这个问题很危险。也许是因为,这可能会影响佐助对木叶的看法。
如果佐助讨厌木叶,他就不会再回到木叶,如果他仇恨木叶,就有可能杀死火影,毁灭木叶。
他现在对木叶的情绪,到了哪一步?
佐助的表情一直很少,我们分开前渐渐鲜活了许多,可是经过了两年半,我又开始对他陌生起来。
我试图解读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的情绪,却感觉自己非常笨拙。
其实以前我也没有这种一眼就能看穿他的能力,但是我知道只要我愿意,我的瞳术就能做到。
看穿一个人的所有秘密,曾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可与卡卡西交换了眼睛后,以往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突然就做不到了。
我想我可能还没有习惯——瞳术的改变不止是习惯上要做出改变,心态上也需要适应。
好在佐助并不咄咄逼人。
他继续道:“我们不是说好,我离开木叶,而你留在木叶等我回来。为什么你先离开了木叶?”
“因为……”
我还没有回答,鸣人帮我回答了:“因为木叶有坏人要杀掉朝露!”
佐助问我:“是这样吗?”
“……是的。”
“为了你的写轮眼吗?”
既然已经开了头,我只能一直回答:“是的。”
佐助看向卡卡西和留下来的白与我爱罗,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卡卡西身上:“你没有反对。那就是说,这是真的?”
卡卡西道:“每个村子……都有黑暗的一面。”
佐助轻笑一声,那笑声很冷。
他又对我道:“我怀疑过你,朝露。在听说再不斩成为水影,雾隐村出现了写轮眼以后,我怀疑过你是否是雾隐村的间谍。你的瞳术我亲身经历过,日向宁次和我爱罗与你一起失踪,也许是被你操控。但是我又想,你到木叶的时候年纪那么小,如果目的是潜伏到长大参加中忍考试带走一个日向分家的人和砂隐村的人柱力,这个计划未免也太过古怪。”
“在你走之后,我想了很多很多……如果你是这样的间谍天才,那么一个人六岁时能执行的任务,最艰巨能艰巨到什么地步?如果十三岁呢?”
我心中一跳——这是凑巧吗?佐助提到十三岁?那是宇智波鼬灭族的年纪。
“然后我又想,假如你不是间谍。假如出现了一些事情,逼得你不得不在那个时候离开木叶……假如是木叶的问题。中忍考试时,卡卡西告诉过我们,不能暴露你有写轮眼……为什么?他在保护木叶,还是在保护你?如果知道你有些写轮眼,会发生什么?你会被谁盯上?木叶里有人也觊觎着写轮眼吗?那么我七岁时,木叶是不是也有人觊觎写轮眼?他做了什么?一定有人做了什么,才会让卡卡西判断,你的写轮眼暴露,会招来危险。”
我控制不住的看向宇智波鼬。
佐助也跟着我看向了他:“然后我又想……”
他从没说过这么多的话,我也从没听过他说这么多话——鸣人和卡卡西大概也从没听过。
从小时候开始,佐助就一直很沉默寡言,我和鸣人更能说。
但此刻,他似乎是想把这两年半没和我们说的话一次性全部说出来。
他说了很多遍“然后我又想”。
这两年半以来,他究竟想了多少?他反复反复的思考,最后得到了什么结论?
佐助道:“我七岁时,回家只看见大家全部死亡,而鼬在现场。我没有看见他动手。”
鼬老师的眼睫一动不动。
他垂着眼睛,缓缓地眨眼。
他是优秀的忍者,优秀的忍者越是在让人屏息的时候,就越是沉的住气。
佐助道:“我问过大蛇丸,如果是他一个人,能不能做到一个晚上杀死宇智波一族,然后逃离木叶的追击。他说就算是他也做不到。宇智波鼬十三岁时,有没有可能比身为三忍之一的大蛇丸更强?”
他盯着宇智波鼬,“又或者像你一样,因为有着特殊的瞳术,所以就算实力上不如,也有办法击败他。”
鼬老师沉默不语。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鸣人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小樱的额头满是冷汗,她听出了什么,但是她不敢继续深入思考。
白和我爱罗不属于木叶,因此反而很轻松。
白道:“意思就是,宇智波一族覆灭,不一定是宇智波鼬动的手。”
他轻声道:“也许是木叶……对血继限界家族的一次扑杀。”
身为雾隐村出身的忍者,白对这种事情非常熟悉。
我爱罗想了想:“宇智波一族覆灭的时候,是三代火影在位。”
“不可能!!”鸣人下意识激烈的反对:“三代爷爷才不会下达这种命令!!”
“如果他下达了命令,说明他冷酷。但残忍对忍者来说不是贬义词。”我爱罗平静道:“但如果他没有,却有人在火影的眼皮子底下覆灭了一整个家族……那么三代火影未免也太过无能。无论如何,火影都必须负起责任。”
佐助又看向卡卡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卡卡西?”
卡卡西:“……你想和我们战斗吗?”
“看来你不反驳我的想法啊……”佐助嘲弄道:“因为‘每个村子,都有黑暗的一面’?你觉得只要说出这么一句话,所有的事情就都能得到谅解?”
他望着卡卡西,轻蔑道:“我曾觉得木叶只是很无能,但现在,我觉得木叶很恶心。”
我突然意识到,佐助不可能回到木叶了。
他很聪明,只是之前能得到的线索太少,可是我的叛逃撕开了木叶伪装的一角,他从中敏锐的抓住了他应该察觉到的东西。
鼬老师的计划是唯一可以让佐助留在木叶的办法,一旦他知道宇智波一族灭族的真相,他和木叶之间就一定会有灭族之仇横亘其中。
他要复仇,他要杀死火影,他要毁灭木叶,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如果佐助的复仇成功……鹿丸、志乃、鸣人、井野他们……又会与佐助结下新的仇恨。
仇恨没完没了,痛苦无边无际。
相比之下,只牺牲一个宇智波鼬,显得那么划算。
鼬老师依然没有开口。
佐助望着他,如果他怀疑鼬不是真的凶手,我也不是真的叛逃,我们两个更像是同样被木叶迫害的人。
他或许觉得,鼬老师此刻并没有真的被我控制,他试图找出破绽。
佐助继续道:“朝露的写轮眼有人觊觎,为什么木叶的人反而放过我?宇智波一族覆灭后,我和她的处境没有不同,都是孤儿。他们不敢动我,为什么?我身上有什么威慑之处?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家人——我最后的、唯一的血亲。我的哥哥。”
他紧紧地凝视着鼬老师,“那个觊觎朝露写轮眼的人,之所以不对我下手,是因为忌惮你,对不对?”
鼬老师依旧安静。
他不必反驳任何事情。
一旦开口,佐助一定会纠缠不放。
他有他最后的办法——如果佐助最后一定不肯回到木叶,鼬老师还有止水的一只眼睛。
瞳术别天神。
他不必费力说服佐助什么,他只要那么做了就行。
我终于开口了:“那句话……还作数吗?”
我拉住了佐助的衣袖,“你说……等一切结束之后,就和我成为真正的家人?”
佐助微微一愣。
“鼬是你唯一的家人……”我忧心忡忡:“那我是……什么?”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不想鼬老师的计划成功,如果是我,我希望能得到真相。
佐助应该知道真相吗?
如果佐助中了别天神,好像是皆大欢喜的结局——真的吗?
真的吗?
我居然认为佐助对木叶的仇恨是正常的——我认可他对木叶的复仇理由很充分。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什么是正义的,什么是不义的?
“血亲无法选择。”佐助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而你是我自己选择的家人。”
我听见他说:“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去雾隐村找你。”
一切结束之后?
什么是一切结束之后?
鼬被杀死之后?
他毁灭木叶之后?
还是他……统治世界之后?
如果他知道我和鼬联手隐瞒他真相,他还会对我如此和颜悦色吗?还是会认为我背叛了他?
我知道一切,却看着他在痛苦中挣扎。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我回去让再不斩把水影之位让给我,等佐助对五影下手的时候,他会不会留下我?
这样的话,未来会有救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