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原平西王府。
刘赢暂时住在了这里,府上家具全都换成了新的,人也换成了黑甲禁军。
一到平西王府,刘赢倒头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发现屋里已经点上了蜡烛,于是问道:“柳公公,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角落阴影中走出一个年轻太监,身穿紫色衣袍,袖口绣有红线。
柳公公俯身答道:“回殿下,快到亥时了。”
“亥时?”刘赢打开门,看着天上的月亮,嘀咕道:“孤竟然睡了这么久。”
柳公公说道:“才三个时辰而已,殿下连日辛劳,也该好好歇一歇了。”
“饿了。”刘赢说道:“让御厨做些吃的送来。”
“是。”柳公公应了一声,犹豫了会儿,说道:“殿下,申屠浩、杨伯恩、胡将军三人还在府外候着,您看是不是让他们明早再过来?”
“让他们进来吧,反正孤已经休息好了。”刘赢说道:“让御厨多准备些饭菜,这个时候了,想必他们也饿了。”
柳公公立即应了一声:“是。”
王府后面有个湖,湖中铺满了荷花,空气中弥漫着荷花的清香。
湖中间有座凉亭,刘赢让人把申屠浩等人带到了凉亭上。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刘赢一边大口吃着饭菜,一边催促其他人:“怎么?不合口味?”
申屠浩急忙说道:“合胃口,特别合胃口。”
胡平山和杨伯恩也赶紧夹了口菜,慢慢咀嚼起来。
吃饱喝足后,刘赢放下筷子,从柳公公手里接过手帕擦了擦嘴,然后问道:“你们三个大晚上的在外面等孤,是有急事吗?”
宣州营将军胡平山是个急性子,率先开口:“殿下,凉州已定,朔州也拿下了,西岭三州现在只剩下雍州,咱们何不一鼓作气,拿下雍州?”
“不急。”刘赢说道:“雍州是秦锐的大本营,想攻下可没那么容易,让将士们好好休整,做好准备。”
胡平山本想说“打一个雍州城何须休整”,可是看到刘赢的脸色后,他又把话咽下去了。
刘赢又看向杨伯恩,问:“你就是杨伯恩?”
杨伯恩立即起身俯身行礼:“草民杨伯恩,拜见太子殿下。”
“坐着说话。”刘赢摆了摆手,“孤听说过你,平康七年进士,官至天渊阁大学士,天历二年,你以为亡母守孝为由辞官归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你。”
杨伯恩笑了笑:“殿下好记性。”
刘赢接着说道:“孤还听说,你曾和秦锐是同僚?”
杨伯恩点了点头:“入天渊阁之前,草民曾在西岭边军任监军,就在秦锐手下,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四品将军。”
刘赢点了点头:“这么看来,你辞官也不仅仅为了给你母亲守孝吧?是父皇安排的?”
杨伯恩只是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西岭有今日的局势,先生功不可没。”刘赢说道:“来之前,父皇已经交代过,若你想回京都,可继续入天渊阁做大学士,若想留在西岭,可任一方城主。”
不等杨伯恩开口,刘赢继续说道:“孤要提醒先生,天渊阁大学士虽然离天子近,却没有什么实权,远不如一方城主逍遥自在。”
杨伯恩想了想,笑了笑:“草民听从殿下安排。”
刘赢也笑了:“朔州城还差个城主,你明天就去上任吧。”
杨伯恩起身行礼:“草民领命。”
刘赢又看向申屠浩,问:“申屠城主见孤,有何事?”
申屠浩说道:“殿下,凉州城以及下属的几座县城不少官员都因参与谋逆被抓,现在不少职位空缺……”
“你拟份名单,明日交给孤便是。”刘赢说道:“剩下的事情你看着处理,不用事事都向孤请示。”
申屠浩急忙说道:“是,卑职记下了。”
刘赢看了看三人,问:“还有事吗?”
“还有一件事。”申屠浩小声翼翼说道:“白声远还在牢中。”
“白声远?西岭边军主将?”刘赢脸色变了变:“他还活着?”
“是,还活着呢。”申屠浩说道:“秦锐没有杀他,还把他从雍州带到了凉州。”
“带他过来……”刘赢想了想,说道:“算了,孤亲自去见他。”
凉州,大牢。
阴冷潮湿的牢房中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几只肥硕的灰老鼠大摇大摆的从犯人身上爬过,肆无忌惮的啃食着犯人身上的腐肉。
角落里,一只枯瘦的手臂从阴影里伸了出来,赶走身上的老鼠。
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从地上坐了起来,靠在湿冷的墙上发呆,眼神空洞。
刘赢看着牢里已经不成人样的男人,眉头皱了皱:“那就是白将军?”
申屠浩立即说道:“是。”
“找人给白将军沐浴更衣。”刘赢吩咐道:“再让御医给他好好瞧瞧。”
一个时辰后,清洗干净换上一身新衣服的白声远被带到了刘赢面前。
刘赢看着面前双眼无神的枯瘦男子,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还是那个威镇西岭的白大将军吗?
“白将军。”刘赢轻声说道:“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白声远看了眼刘赢,声音沙哑问道:“西岭防线,如何了?”
“大胆!”申屠浩斥责道:“见到殿下,为何不跪?”
白声远缓缓跪了下去,膝盖还没落地就被刘赢扶了起来:“白将军不必多礼,西岭防线虽破,但孤得到消息 ,西岭仍有边军在战斗。”
白声远空洞无神的眼中闪过一抹光彩。
刘赢继续说道:“白将军放心,孤马上就能带人收复西岭边关,驱逐贼寇!”
白声远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忽然问道:“殿下,当初秦锐身边的龙鳞卫向我救援,那人其实是陛下早就安排好的吧?就算我拒不发兵救援,龙鳞卫应该还有其他办法让我出兵吧?”
刘赢沉默着,没有说话。
申屠浩脸色一变,厉声斥责:“大胆!你怎敢如此和殿下说话?”
白声远忽然笑了,语气悲凉:“西岭八万边军将士,就这么被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