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似乎并没有停下的迹象。
半夜寅时(3:00~4:59),我因为箭伤发作,疼痛难忍,脸色发紫的坐在走廊边仰望窗外发呆。
穹琼替我披上御寒的衣物,眼圈有些发红。
『主人,您有伤在身,请注意休息,还有……不要站在风大的地方,伤口吹了风容易恶化。』
『谢谢。』
肉伤比不过心伤……我就是这样一个负能量满满的人。
独自坐在那儿抽烟,她也并不想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士兵来报。
『领主,山下有一老者骑驴而来,披一身白衣,自称是受老友介绍,前来给您看病的医生。』
『不见。』
一整晚的叨扰,已经令我产生烦躁和厌恶。
这些个医生基本上没完没了,来了又无计可施。
我知道,他们的初衷根本不是为了救人,只是因为女王的那一番话。
只要救了我,无论什么要求,海尔迦都会全力满足。
如果他们真是被这样的话所煽动,那么或许就连手术刀或许都带着铜臭味。
士兵欲言又止,我不耐烦的看过去。
『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不见吗?跟他说我很累,已经睡了。』
『可是他自称有徐太王的亲笔信……』
我正欲开口呵斥他,雪莉女王突然从身后走出,神色有些喜然。
『爷爷得知了这儿的事?那么,快请那位医生进来。』
有了女王的命令,自然无人再敢拦阻。
老者直至城堡门前。其人方巾阔服,臂挽青囊。
他一见我,缓缓摸着胡须端详了好半天。
『有礼了,徐先生特意捎书,告诉老夫艾力有战事,我便翻山越岭,连日赶来。今日一见,将军仪表不凡,确实相貌堂堂。』
『名医的意思是……』
『我本异乡之人。』他笑着答道。
『原来如此!』
这么说,是徐天道从外面请来的吧?
他拱手作揖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五,五岁行医,足足六十年,我一见将军面色发紫,不用问便知道这是中毒的症状。如今将军虽然剧毒缠身,但依我看来,将军尚有勃勃生机,即便此毒不除,也至少能安然无恙的再活十天半个月。』
不过,我听他鬼话连篇的,又想考考这老头。
咱也不回答他,坐在桌前和露易丝下象棋消遣。
她因为一直关心我的伤势,没看棋局,结果被我吃了个车,气的啊啊大叫。
女王给他赐座,很是恭敬的问道:『老神医,你可有办法?』
他道:『且让我看看伤口。』
我冷哼了一声,掀起袖子给他观看。
老者看完,手捋胡须。
『我刚到海尔迦,就听说了二将军忠義过人,心怀慈悲的事迹,你搭救过无数贫苦的百姓,施舍过王都受灾的难民……普天之下,没有人做到这个地步不引以为豪的,我听说将军是低调的人,故而决定前来一治……将军可以放心,待到你痊愈后,老夫不会提出任何要求,亦不会要求你付给我诊费。我与徐天道是旧友,老朽乡野散人,游历各地多年。毫无功名之心。』
『你能看的好,再说这句话也不迟。看不好,你就算要钱我也不会给。』
他又淡淡一笑。
『将军此伤乃为弩箭所伤,其中有剧毒之药,已经融入血流,如今我有一药,只要服下,不到半个时辰就可以清血去毒。』
『当真?』
他点点头,又说:『然而,光是令血里的剧毒化去,恢复清澈是不够的,如今,箭头的毒性已经直透入骨。若不早治,此臂骨继续染毒损废,将无用矣。』
『那又要怎么办?』
『我自有治法,但恐将军畏惧。』
我大笑几声。
『我视死如归,有何惧哉?但说便是。』
『我用尖刀割开你的皮肉,直至于骨,然后用钢刀刮去骨上箭毒,用药敷之,再以线缝其口,此为刮骨疗伤之法,如此一来,方可无事。』
我听后再度发出笑声。
『这有什么问题?如此容易,先生大可一试!』
他点点头,便打开药箱准备了起来……
露易丝则很是担心。
『这样行不行啊?不用止痛药,也不用任何处理方法,直接让他刮你的骨头?他要是技术不好,刮出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不要多疑,疑人不信,信人不疑,要么就别治,要治就不要那么多问题。既然人家有个新法子,也总比那些异口同声的庸医多些见识。』
几个小妹妹也很困,个个昏昏欲睡。
我走过去摸摸彩彩的脑袋,把她摸醒,眨巴着眼睛抬起头。
『你们去睡觉吧,明天早上起床了,哥哥的伤就差不多好咯。』
『真的吗?』彩彩激动道:『那好吧,玲珑,我们快去睡觉啦,真的……好困哦。』
牛彩彩耷拉着眼皮,满脸困倦的样子。
舞空抱住我另一个没有伤的手道:『那就明天再见啦,哥哥。』
『嗯,早点休息。』
独自喝了一杯茶提神,继续和露易丝下棋,我让老神医赶快动手,把手臂放到他面前。
他手执一把尖刀,令人放一大盆热水在底下。
『将军勿惊,我下手了。』
『嗯。』
下了刀,割开皮肉。
我先是疼的冷汗直流,但习惯后毫无大碍。
刮骨之时悉悉有声,但有见此情形者,皆掩面失色。
我感到肚中饥渴,就命人赶快拿烤肉和热酒来,一面大口吃肉,一面大口喝酒。
棋也不下了,对酒当歌,全无痛苦。
不到片刻,原先装清水的盆,此刻满是暗红色的血污。毒水漂浮表面,他让人把水倒掉,重新接来滚水消毒。
于是,刮了足足一个时辰,尽去其毒,服下药丸后,我感到血液里的毒素也开始化解了。直到他敷上刀伤药,缝合伤口。
我起身活动了一下,果然不再感觉像中毒时那样,一动就心口剧痛,只是还隐隐的感到不适。
但这样也已经好多了,他赞叹地说:『我行医一生,从来没见过如此镇定之人。将军箭伤虽治,毒素一时尚未全部去除,切勿动怒,引发血气舒张,需疗养几日方可痊愈。』
我命人付给他一百两黄金,当做酬谢,还说:『神医妙手回春,实在令二某佩服,适才气急,多有冒犯,还请先生留下,容我设宴赔礼。』
他摇了摇头:『我钦佩将军深明大義,特来医治,岂会贪图回报?告辞。』
老者说完,并不容我答话,飘飘然的拂袖而去,直到最后,也没有索取任何东西。
如今,毒伤都已经治好,女王松了口气。
『托爷爷的福……这次可算是放下了心底的一块大石头,不过,这样的人还真是难得,不求回报。只是因为看中恩人的为人而施救。』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过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凯根逆天而行,迟早不得好死,上天给了我活下去,并且亲手惩罚他的机会,两次暗算我的仇恨,二某记下了!他日,我会让他一万倍的奉还!』
凯根杀人无数,罪无可恕,为了攻下马乌城,甚至屠杀无辜的难民。对无辜者下刀,他或许不会惹毛谁,但是他激怒了我。
迟早,这笔账是要原原本本的清算一番的。
坚守在黑暗岗位中的士兵们。他们有的淋着雨,有的吹着风。
他们听到了高昂的呐喊。
『是时候让凯根血债血偿了!被杀戮,被压迫的痛苦,迟早也要让他感同身受的体会一番,真正的战斗马上开始,你们有没有人要退缩?』
『没有!』
『好,这才是军人!敌人越是打压我们,越是污蔑我们,我们越要捍卫军人和所有国民的尊严。莫沙国必须完蛋!』
『风!风!风!』
打仗的战士经常喊出一些声音,就像击鼓和鸣金,但这不是为了和那些颠倒是非,夸夸其谈的傻子们辩驳两者谁对谁错,而是冲锋的号角;命令所有武者前进,并且对犹如小丑的他们说。
你们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