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外的山地上，裹挟着吞噬之力的扭曲阴影无处不在，手持长剑臂缠轻铠的两名魔女，则在这份吞噬的效果中不断躲闪着身躯，生怕被那东西沾染到分毫。
看着眼前的一幕，伊莱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眼下的发展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打从一开始，伊莱就没打算让伊萨贝尔等人出手，毕竟他始终不忍心下达指令，让直属于自己的部下去对付艾玛。
所以他才会选择让激进派来，至少这样他的心里还能有一丝安慰。
这种想法挺幼稚的，可伊莱只能这样，难不成让他下令去控制住艾玛吗？
可艾玛的实力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
即便面对激进派的两人，其中甚至包括同为原初魔女的希尔，艾玛居然还能做到一打二不落下风。
“别他妈看热闹了！塞西莉亚，再不动手，你是打算看着我们俩死在这里吗？”
希尔的情绪终于还是崩盘了，她的脸上再也没有那种游刃有余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则是狼狈不堪的狰狞之色。
相较于希尔的狼狈，丽丝莱的表现则要自然的多，毕竟她的作战方式本就和千鹤近似，这也意味着在对单作战的战斗里，她的实力能够得到充足的发挥，至少不至于被艾玛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可即便是这样，丽丝莱仍旧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对艾玛，毕竟在过去的魔女团，艾玛代表的便是长夜之王麾下的第一人。
“蚀之咬。”
艾玛脚尖点地，整个人迅速向后撤去，在落地的一瞬间她猛然合紧双手，一时间整个战场的空间都出现了扭曲，无形的魔力流撕扯着这里的一切，竟是形成了近似于绞肉机的效果。
察觉到危险的希尔迅速抬手格挡，可她的手臂还是被当场撕开，猩红的皮肉豁然开裂，直至露出里边苍白的骨骼。
丽丝莱那边的情况也同样说不上好，虽说她靠着大剑的强度与自己的身法，勉强躲开了每一道袭击而来的吞噬之力，但如果照这么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她也会被卷入其中，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艾玛的能力终究太过棘手，那种足以吞噬一切的力量根本无迹可寻，只能通过空间的扭曲来判断它们的走向。
要不是丽丝莱的作战经验极为丰富，恐怕她这会儿的状况不会比希尔好上多少。
熟知魔女团的人都清楚，魔女团的众人有着极为明确的分工，这也是当初长夜之王组建魔女团的初衷。
她们当中有人擅长厮杀，有人专精于军阵的战场，有人则掌握着最为古老而神秘的魔法。
可以这么说，正因为魔女团各司其职，所以她们才能在那个时代掀起恐怖的浪潮。
过去，长夜之王在组建魔女团的时候，根据每个人的特性，为不同的魔女赋予了特定的力量，这也意味着她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短板，所以当时的魔女很少单独行动，更多时候她们会组建一支小队一同外出。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魔女团里，有那么一部分团员却是十足的例外。
因为她们，并不是为了组建魔女团而刻意创造的魔女，而是曾经由长夜之王精挑细选出来的怪物。
她们这些人，早在魔女团成立前便已经闻名于世。
艾玛便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艾玛，作为对手而言几乎没有任何短板，按照长夜之王给她的评价，艾玛称得上是最典型的六边形战士。
说的更直白点，艾玛的魔力总量，放眼整个魔女团也没有人能够相比，可她却又能在不借助魔力的情况下，单靠肉体与格斗技巧压制住千鹤这样的怪物。
可想而知，艾玛曾经带给魔女团的震慑有多强。
“哈哈……这还真是离谱，少主你看见了吗？艾玛大人现在的状态……”
伊萨贝尔低了低脑袋，早在双方开战之前，她便将虫子铺在了整片战场之下，用于探知参战双方的身体状态。
“艾玛的魔力，几乎已经见底了。”
借助系统的辅助效果，伊莱看清了艾玛身体里隐藏的魔力流。
难怪长夜之王对艾玛的评价会那么高，如果把艾玛的魔力总量比作容器里的水，那么现在，她恐怕纯粹只是靠着容器里残存的液体，和同为魔女的两名对手斗了个不相上下。
如果没有塞西莉亚在场的话，恐怕他们不可能拦得住艾玛。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塞西莉亚有些烦躁地按住额头，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艾玛为敌。
她俩认识的时间最久，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也最多，所以即便后来的两人分道扬镳，甚至直到伊莱再度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干涉过艾玛等人的行动。
在塞西莉亚看来，她和艾玛绝对不是敌人，充其量只能算作是选了不同道路的陌路人。
可现在……
“灼光和极恶吗，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见这两人同台。”
一直不曾说话的科摩利亚，从马车的帘帐里探出半个脑袋，面带惊愕地打量起前方的艾玛和塞西莉亚。
“你谁啊？”
塞西莉亚微微一怔，眼前这人似乎有些眼熟，但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
“以前在军团里你们叫我石头法师，我就是个小角色啦，像你这样的大人物记不住也正常。”
科摩利亚摆了摆手，他的语气很轻松，可听见这话的塞西莉亚，脸色一时之间却变得有些古怪。
因为她听见了“军团”二字。
那是太过久远的记忆，久远到塞西莉亚都需要花点心思，才能勉强从脑海里翻找出来的记忆。
“你身边为什么会有军团的人？”
塞西莉亚皱起眉头看向伊莱，初代永夜军，又或者说永夜军团，那是只忠于两位君王的特殊团体。
和后来成立的魔女团不同，永夜军团的那帮人个个都是疯子，哪怕把他们称作癫狂的邪教徒都不算过分。
他们压根没有任何原则可言，就算比起魔族的那些畜生都差不了多少，要不是后来的“双王之争”毁掉了这支军团，恐怕后来就没有众神和魔族什么事了。
这帮人虽然曾是塞西莉亚的队友，可也一度是塞西莉亚最为厌恶的对象。
而塞西莉亚现在感到疑惑，则是因为永夜军团的那帮人，向来只会效忠于那两位君王。
单凭现在这个，连记忆都还不曾恢复的伊莱，恐怕还不足以把他们收入麾下。
难不成这人也是埋在伊莱身边的棋子？
想到这里，塞西莉亚的眼里覆上一层阴霾，看向科摩利亚的目光也多了些审视的意味。
“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军团成员，我就是个办后勤的，后勤人员，打杂的，打杂的明白吗？”
科摩利亚讪讪地缩了缩身子，显然他很清楚灼光之魔女是怎样的人。
“轰！”
还没等塞西莉亚多问一句，两道倒飞而来的身影，已然擦着她的身侧飞速掠过，直挺挺地撞在了远处的巨石上。
“靠……要死了……艾玛，你这王八蛋是真的下死手啊。”
希尔口吐鲜血瘫倒在地，她的整个胸腔几乎都凹陷了进去，浑身上下满是吞噬之力撕扯出来的血口。
“……”
丽丝莱则同样脸色惨白地坐在一旁，尽管靠着那把惯用的大剑支撑着身体，这才勉强不曾倒在地上，可那把称得上是神器的银色重剑，此刻剑身上却布满了狰狞的裂口，仿佛下一刻整把巨剑都会为之崩碎。
“艾玛，到此为止吧。”
塞西莉亚没有管自己的两名队友，她转过身子看向艾玛，却在看见对方的一瞬间瞳孔发生了收缩。
此时的艾玛，不仅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浑身上下更是只剩下一块块干瘪的皮肉，勉强包裹着从头到脚的每一处骨骼，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抽干了鲜血的干尸。
吞噬之力这东西，本就是艾玛独创的魔力体系。
这种力量虽然有着恐怖的杀伤效果，可对于魔力的消耗也极为巨大，也就只有艾玛这样的魔力怪物才能运用，可哪怕是艾玛，也很少将它作为对敌的惯用手段。
而现在艾玛的魔力储量，显然早就无法支撑持续动用吞噬之力，为此她不惜榨干自己的血肉来发动技能。
为了将伊莱留在这里，她真的豁出了自己的一切。
“……”
面对塞西莉亚略带复杂的神色，艾玛晃了晃身子，随即抬起手来，用掌心包裹的扭曲魔力回应了对方。
“疯子……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和莱伊那家伙做了交易！”
“我不知道他们交易的内容是什么，但你真觉得这家伙会抛下你们吗？！”
“你们和他相处了这么久，难不成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着这样的艾玛，塞西莉亚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她知道自己说了些多余的话，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只可惜，艾玛没能听见她说出的话语。
怒吼之后的塞西莉亚抬起头来，发现艾玛就那么站在原地陷入了昏迷。
那具瘦弱的身体早已透支，甚至就连站立都难以维持，可即便是这样，她的手还是保持着伸向伊莱的姿势。
“喂，伊莱……”
塞西莉亚扭头对上伊莱的视线，那双金色的瞳孔原本尽是寒光，然而在看见伊莱的那一刻，她心底埋藏的不满顷刻间便被一扫而空。
“……艾玛，就托付给你们了。”
伊莱的嘴角溢出鲜血，他几乎咬烂了自己的舌尖，口中传来的剧痛一次次冲击着他的神经，可还是制止不了他想要起身的双腿。
要不是科摩利亚在一旁按着，恐怕他早已开启君王身冲了出去。
看着这样的伊莱，塞西莉亚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是啊，她想挽留，他想留下。
可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那是为了对方能够付出一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