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皇城。
在天地轰鸣,地龙翻滚的那一刹那,
一直闭目盘膝于一处宫殿之内的楚修文猛地睁开了眼睛,
双目瞪圆,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绝望。
下一瞬,刺耳的轰鸣传入他的耳畔,
不同于那些普通人,身为陆地神仙的楚修文能够清楚的看清外界发生的一切,
但也正是因为对全貌了解的更加透彻,
那无法抵抗的力量才让他感到这最为深刻的绝望,
这位凭借大余国运晋升的陆地神仙苦笑了一声,
也不反抗,就这么坐在静室之中,目光平静的看着屋外发生的一切,任由一切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
金銮殿上空,
一头金色的巨龙呼啸而起,盘旋在苍穹之上, 朝着那无垠的夜空不断怒吼。
但在这浩瀚的天地面前,这小小的金龙显得是那般的无力,那般的弱小。
而大地之上,那绵延数十公里的裂缝仍在不断扩大,
云京城内,一座座房屋轰然坍塌,
坠落的砖石轻易的夺走了城内居民的性命,
天地之间回荡着百姓的哀鸣,
回荡着因为突如其来的灾难而失去亲人的人们的哭泣。
云京南城,
这座凝聚了余人数百年智慧与鲜血的杰作,
守护了余人三百余年不受外族侵略的坚实堡垒,
象征着余人荣耀的高耸城墙,
在这天灾面前却似那糊出来的砂纸一般,脆弱不堪,一碰就破。
高达五十米的城墙在裂缝蔓延的那一刹那轰然断裂,
足以将漠北的蛮人全部抵挡在外的城墙在自然的灾难面前被瞬间撕毁,
人类文明的杰作在自然的伟力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而随着裂缝的不断扩大,不断绵延,
以裂缝为中心,无数房屋随着那被撕裂的地面坠入那漆黑的深渊之中,
撕心裂肺的哀嚎在城中不断响起,
无数来不及逃跑的百姓就这么坠入那地心的深处,
更有那丢了孩子的母亲逆向奔跑,想要寻回自己的孩子。
混乱,哀嚎,怒吼,绝望……
种种情绪在云京上空蔓延,
而随着死亡人数的不断激增,
一道道漆黑的裂缝出现在了天空中的金色巨龙身上,
静室之内,楚修文瘫倒在地,嘴角溢血,身上的气息不断滑落。
下一瞬,已是满身裂痕的金龙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哀鸣,
身躯剧烈抖动,最终化作了一团金雨,轰然破碎,
消失在了云京城上空。
同一时间,一口鲜血被楚修文猛地吐出,满头的黑发迅速变白,
身上的皮肤也在转瞬之间变得干枯衰败,
身上的气息急速下滑,
最终稳定在了初入先天的层次。
……
青州,落日酒馆。
在金龙破碎的那一刹那,正坐在江边钓鱼的君临猛地扭头看向了云京的方向,
双目之中有冰蓝色的能量激荡,似是想看清千里之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未等君临弄清楚,一阵轻微的晃动从地面传出,
感知放开,沟通澜江,感受着从北面传来的地脉波动,渐渐理清了发生的一切。
君临愣神了许久,连手中的鱼竿都不知在何时落入了江中。
许久许久,低沉的声音在澜江江畔响起。
“天命?这叫什么东西?真是……”
……
极北之地,极夜峡湾。
仍在镇压域外邪神的天玄道人突然睁开了双眼,冷哼了一声,目光遥望南方,
没一会儿,银白的双目再次闭上,玄妙的气息在他周身回荡。
……
黎明时分,天际的朝阳缓缓升起,将大地之上的一切照亮。
从高空俯瞰,一条巨大的裂缝自云京的南端出现,横贯整座云京城,一直蔓延到云京城的北端才戛然而止。
一片废墟之中,君言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充血的双目之中满是颓然。
天尚未亮的时候,他就已经让魏忠离带自己穿过了整座云京城,看清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此时此刻,望着满身灰尘的手下,君言抬起的手又一次次放下,
望着眼前的一幕,年轻的皇帝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做什么,又该下达什么命令。
短短一夜的时间,满城悲切,满目疮痍,
偌大的云京城在一夜之间成了废墟,
倘若这就是天命,抵抗还有什么意义?
君言没有答案,在这一刻,他只想找一个角落,独自一人抱紧双膝,蜷缩起来,如小兽一般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
但很显然,作为大余的君王他不能如此。
耳畔,一道道糟糕至极的消息相继传来,
明明昨日还在欢庆胜利,现在却成了这般。
极度的反差让君言甚至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将希望寄托在了一切都只是梦境之上。
但身上的疼痛和耳畔的声音无疑证明了这只是他的奢望。
“报……陛下,南城……南城没了……”
“报……陛下,北城……北城输了……”
“报……东城,东城的城门丢了……”
“报……护龙卫来报,楚公他……楚公……”
“报……漠北的大军从南城的方向攻进来了……”
“报……南城的守军逃了……”
“报……皇后大人……皇后大人她……”
在话音落下的一瞬,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君言猛地窜起,双手拎着传话的侍卫的衣袖,
充血的双目狰狞无比,话语之中却带上了几分哀求的意味。
“汐儿她怎么了?她一定没事的,对吧?你快告诉朕啊!皇后她一定没事,对吧!”
望着浑身颤抖,始终低着头的侍卫,君言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变成了听不清的喃喃自语。
在这一刻,君言好似那行尸走肉一般,在一片废墟之中游荡,
身旁的太监和侍卫有心想劝却无人敢于上前,
只能任由他茫然的走动,
最终瘫坐在了一处空地之上。
望着这一幕,一直护在君言身旁的魏忠离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君言一点一点走向绝望。
许久许久,天空的烈日一点点西斜,
残阳如血,将天空染作一片血红。
远方尘土飞扬,阵阵铠甲的碰撞声自远处传来,
在一众侍卫警惕的目光中,
新任上将军孔相带着一支军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陛下!云京已经守不住了,我已经让人安排了城内的布防,有军队和魏公在,我们还可以突围出去,
重整旗鼓,依托澜江之险,同这些蛮人划江而治,再行图谋收复江山之事!
陛下,还请您务必振作起来!我们还没输,还有机会!”
瘫坐在地上的君言却是头也不抬,好似没有听见孔相的话一般,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望着这一幕,本就着急的孔相变得愈发焦急,声音之中也带上了几分怒意。
“陛下!振作起来啊!
昨夜的事只是巧合!
只要您还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怎可如此轻言放弃?
魏公!您也帮忙劝劝陛下啊!”
这一次,坐在地上的君言微微侧目,扫了眼面前的孔相,最终却是发出了阵阵嬉笑,
笑声越来越大,显得凄凉而又癫狂。
许久许久,在孔相愈发焦急的目光中,笑声停了下来,
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声音好似在极力压抑,却怎么也压不住其中的愤怒与颓然。
“没输?巧合?
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四周,
看看这片废墟,
这是朕的云京,这是大余的都城!
你告诉朕这是巧合?
朕的大余已经完了!彻底完了!
这贼老天怎敢如此!怎敢如此?
难道我大余的亿万苍生在它眼中就只是群蝼蚁吗?
怎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