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父皇竟然会为了削弱士族,而拿整个天下的稳定作为赌注!
“殿下,陛下去了一趟山东,就同意了鲁王殿下的制度。”
少詹事又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这,对您有点不利啊。”
朱标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厉声喝道:“住口!”
少詹事吓得混身一颤,连忙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道:“殿下恕罪,臣……臣只是担心……”
“你担心什么?”
朱标怒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担心我这个太子之位不保吗?”
“殿下,臣万万不敢有此想法!”
少詹事连忙磕头请罪,“臣只是……”
“只是什么?”朱标逼问道。
“只是……只是担心陛下会被鲁王蒙蔽,做出错误的决定啊!”
少詹事壮着胆子说道:
“毕竟,鲁王殿下年轻气盛,做事容易冲动,若是这‘一条鞭法’在山东试行失败,只怕会动摇国本啊!”
朱标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他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少詹事,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父皇和十弟都被蒙蔽了,只有你才看得清楚?”
少詹事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叩首道:
“殿下明鉴,臣绝无此意!臣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担心你家主子我被比下去,担心你家主子我坐不稳这太子之位?”
朱标怒极反笑,声音里却透着一股森森寒意。
少詹事浑身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他明白,自己方才的言论已经触怒了这位储君,若是不想办法补救,只怕今日就要脑袋搬家了。
“殿下恕罪!臣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为了大明江山啊!”
少詹事声泪俱下,拼命地为自己辩解。
“哦?为了我?为了大明江山?”
朱标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你说说看,这‘一条鞭法’究竟有何危害,竟让你如此惊慌失措?”
少詹事见朱标的态度有所松动,心中稍稍安定,连忙说道:
“殿下,这‘一条鞭法’看似公平,实际上却是在挖大明的根基啊!”
“自古以来,我大明王朝都是以农为本,而士农工商,士绅乃是国家栋梁。”
“这‘一条鞭法’将田赋、徭役、杂税全部合并,看似减轻了百姓的负担,实际上却是将所有的负担都压在了士绅的身上!”
“那些豪强地主,哪个不是家财万贯?他们多交些税赋,自然不在话下。可那些中小地主,乃至是寒门士子,他们本就收入微薄,若是再要承担如此沉重的赋税,只怕会家破人亡啊!”
少詹事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的景象:
“到时候,百姓们怨声载道,士绅们离心离德,大明江山危矣!而殿下您,作为储君,也会受到牵连啊!”
朱标沉默了。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他一直以来都将自己视为仁君,认为应该为百姓谋福祉,减轻他们的负担。
而“一条鞭法”的推行,无疑是在损害士绅的利益,这让他心中十分矛盾。
“殿下,臣知道您心怀百姓,不愿加重他们的负担。”
“可是,您想过没有,若是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损害了国家的长治久安,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啊!”
少詹事见朱标有所触动,连忙趁热打铁,“古人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固然重要,但士绅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啊!”
朱标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他眉头紧锁,显然是在认真思考少詹事的话。
“殿下,您是未来的君王,您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大明的未来。”
“臣恳请殿下三思而后行,莫要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啊!”
少詹事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击着朱标的心房。
他开始认真思考起“一条鞭法”可能带来的后果,以及自己该如何应对。
“好了,你退下吧。”
朱标摆摆手,对着少詹事说道。
“是,殿下。”
少詹事战战兢兢地退出东宫,朱标独自一人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他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少詹事的话,就如同魔音灌耳,挥之不去。
“殿下,这‘一条鞭法’看似公平,实际上却是在挖大明的根基啊!”
朱标虽贵为太子,但自幼受儒家思想熏陶,心怀仁义,不愿看到百姓受苦,更不愿看到国家动荡。
可如今,他却被夹在百姓与士绅之间,左右为难。
“难道真的要为了维护那些士绅的利益,而牺牲百姓的福祉吗?”
朱标心中满是苦涩。
一旦“一条鞭法”推行,势必会触动那些士绅的利益,甚至会引起他们的强烈反弹。
“可若是不推行新法,长此以往,百姓的负担只会越来越重,最终只会激起民变!”
“不行,我得去问问父皇!”
朱标猛地抬起头。
……
朱元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见朱标神色凝重地走进来,便放下手中的朱笔,问道:
“标儿,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朱标躬身行礼,将少詹事方才的言论和自己的担忧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朱元璋。
朱元璋听完,并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巍峨的宫殿,沉默不语。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
“标儿,你可知我为何要微服私访山东?”
朱标一愣,摇了摇头。
朱元璋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这‘一条鞭法’事关重大,朕岂能轻易下结论?朕微服私访,就是为了亲眼看看这新法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朕去见了你十弟,说实话,朕心里,还是有些意想不到。”
朱标闻言,顿时来了精神,连忙问道:“那父皇看到了什么?”
朱元璋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朕看到,那些贫苦百姓在推行新法后,负担确实减轻了不少,他们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镇还看到,那些原本荒芜的田地,如今也都被开垦出来,种上了庄稼。”
“这说明,‘一条鞭法’确实减轻了百姓的负担,有利于农业生产的发展。”
朱标接话道。
“不错。”朱元璋点了点头,“但我也看到,一些士绅对新法颇有微词,他们认为新法损害了他们的利益,甚至还有人暗中阻挠新法的推行。”
朱标的眉头再次紧锁起来。他明白,朱元璋所说的这些,正是他所担心的。
“标儿,”朱元璋拍了拍朱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任何改革,都会触动部分人的利益。‘一条鞭法’的推行,必然会遭到一些人的反对,这是不可避免的。”
“那父皇的意思是……”朱标有些迟疑地问道。
朱元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这天下是属于谁的?”
朱标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自然是属于百姓的!”
“既然如此,咱们就应该以百姓的利益为重!”
朱元璋的语气坚定有力,“‘一条鞭法’虽然触动了部分士绅的利益,但从长远来看,有利于国家的发展,有利于百姓的生活,咱为何不做?”
朱标沉默了。他知道,朱元璋说的是对的,但他心中始终有一丝顾虑。
“父皇,儿臣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些士绅毕竟是我大明的根基,若是他们……”
“标儿!”朱元璋打断了朱标的话,语气严厉地说道,“你记住,这天下的主人,永远是百姓!那些士绅,若是真心为国为民,自然会理解朝廷的苦心。”
“若是他们执迷不悟,一心只顾自己的利益,那便休怪朕不客气!”
朱标心中一凛。
“儿臣明白了!”
……
消息如同春风般,迅速吹遍了大江南北,传到了九省通衢的山东。
此刻,在山东鲁王府,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书房内,却不见一丝读书人的气息。
朱檀正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手里捧着一本画册,看得津津有味。
“殿下,殿下!大喜事,大喜事啊!”
老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激动得满脸通红,活像一尾刚刚跃出水面的鲤鱼。
“什么事儿啊,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朱檀眼皮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地说道。
“殿下,京城来信,皇上,皇上他……”
老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父皇怎么了?难不成驾崩了?”
朱檀终于来了点兴趣,放下手中的画册,坐直了身子。
“呸呸呸!殿下慎言!皇上龙体安康,好得很呢!”
老管家连忙呸了几口,生怕冲撞了皇帝的龙体。
“那你说半天,到底是什么事啊?”
朱檀有些不耐烦了。
“是,是关于贱籍的事儿!皇上颁布圣旨,废除贱籍制度!从今以后,天下百姓,一视同仁!”
老管家终于说出了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哦?父皇他老人家,终于开窍了?”
朱檀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如今,父皇终于迈出了这关键的一步,这对于大明朝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来人,更衣!”
朱檀霍然起身,眼中闪烁着精光。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老管家见状,连忙问道。
“去布政使府!”
……
山东布政使司衙门,位于济南府城中心,是一座宏伟壮观的建筑群。
此时,布政使王大人正在书房内处理公务,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大人,鲁王殿下来访!”
师爷匆匆忙忙地走进来,低声禀报道。
“什么?他来干什么?”
王大人闻言,顿时一惊,手中的毛笔也掉在了桌上,墨汁顿时染黑了桌案上的公文。
鲁王殿下,那可是实打实的杀神。
一开始,他当时为了维护自身利益,极力反对新法,甚至还说了不少鲁王殿下的坏话。
如今,鲁王殿下突然登门拜访,莫非是来兴师问罪的?
想到这里,王大人不禁冷汗涔涔,后背一阵发凉。
“快,快请殿下到正堂奉茶,老夫随后就到!”
王大人不敢怠慢,连忙吩咐道。
片刻之后,王大人整理好衣冠,来到正堂。
只见朱檀一身华服,正襟危坐,品着香茗,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下官参见鲁王殿下,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王大人连忙上前行礼,语气恭敬,丝毫不敢怠慢。
朱檀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然后轻抿了一口。
王大人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额头上冷汗直冒。
“王大人,”朱檀放下茶杯,笑眯眯地说道,“本王听说,父皇最近颁布了一道旨意,要废除贱籍制度?”
王大人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哈腰地说道:“回殿下,确有此事!陛下的旨意,下官已经收到了,不日便会……”
“不必了,”朱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笑眯眯地说道,“本王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
王大人心中一凛,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从明天开始,”朱檀收起笑容,正色道,“山东开始小科举!”
王大人顿时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小科举?那是什么东西?
朱檀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王大人,这科举制度,沿袭千年,说得好听点是选拔人才,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固步自封!如今父皇英明神武,要破除陈规陋习,自然要从这科举制度开始改!”
王大人听得冷汗直流,他可是进士出身,如今鲁王说科举制度是固步自封,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吗?
但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反驳,只能唯唯诺诺地应和着。
“殿下英明,殿下所言极是!”
朱檀也不理会他的奉承,自顾自地说着:
“本王认为,这天下人才,不拘一格。能文能武,能歌善舞,皆是人才!所以,从今往后,这科举考试,要加入新的考核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