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个本事吗?”姜云恪心有动摇。
东离长卿笑道:“我与你赌一赌,如何?”
姜云恪道:“赌什么?”
东离长卿道:“赌我有没有这个本事。”看了一眼玄清,一念以及聂渊三人,道:“若我以一己之力打败你师叔,还有一念大师,以及玄清真人,你便留下来。若我败于他们三人其中一人之手,我便算输,你离去无阻,并且我依然可以为你查清身世,如何?”
众人哗然,东离长卿未免过于张狂。玄清、一念倒无一句言语,聂渊长眉一横,右手一动,噌的一声拔出身后的五尺血刀竖于地面,道:“血寂很久没饮血了,但愿你的实力与你的狂言等同。”
东离长卿正色道:“聂兄暂且压住血气,若想一战,等云恪先回答我的问题也不迟。”转而问向姜云恪,“云恪,怎样?”
姜云恪默不作声,左小仙在他耳边说:“小师弟,只要你不肯,师父决定能带你走,他们不敢为难你。”
姜云恪见师叔持刀竖地,自有一股威势横泄而出,心想一旁再有玄清、一念二人,东离长卿纵使再强,只怕也敌不过三人。当即道:“好,如果你打赢了我师叔,还有一念大师和玄清大师,我便依你留下来。若是输了,你不能再三找借口。”他此话一出,聂渊三人也默不出声,东离长卿与楼清姝的脸上皆有喜色。
“好,男儿一言,万驹难追。”东离长卿转身豪笑一声,对一念三人道:“三位,是一齐出手,还是轮番上阵,长卿自当奉陪到底。”他豪言壮语,姜云恪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竟也觉得他魁梧如山,气势凛凛,心生佩服。
一念合十道:“适才贫僧已施展过九佛归宗,虽未尽全力,却也深知不能奈何二尊主,然二尊主也没能胜过贫僧一招半式,此局该当算作平局,输赢不论,是以三局已去一局。”一念此言,说明不再参与接下来的战局。
东离长卿的目光又从玄清、聂渊二人身上扫过,说道:“一念大师谦虚无争,那么是真人先请还是聂兄先请?”
聂渊横眉一凛,作抽刀之势,玄清却抢先一步,道:“《离阳神诀》作为‘十二惊溟’之一,贫道慕名已久,今时得此殊运与之交手,实为幸甚。东离居士,请了!”说罢,他拿出玉箫,置于唇边,一股清越之音漾出。
“原来玄清还懂得吹奏,他该不会也是个隐居高人吧!”姜云恪心有诧异,认识玄清这么久,只知他会解字测命,玄妙无方的道人而已,却不知他也深谙音律。此时,再次听到与之前流羽在小竹屋下,随意吹过的悠扬流转的箫声极大的相似,让人如置身在缥缈的山岚之中,朦朦如幻,胧胧似虚。他二人是否有所关系?
东离长卿闻此箫声,如若惘闻,不惊不动间,运气于右手间,身子倏地倒立,只右手撑着,且一层层内劲自地面扩散开去。
内劲涌至玄清脚下之时,玄清按宫引商,箫声由清越转为激昂,如洪涛涌动,音浪层层叠叠散出,将脚下内劲化解于无形。激昂的箫声仍在继续,内蕴一股磅礴之力,能让人闻声而入幻境,从而心神紊乱,恍惚之间,或许死于无形。不过,玄清全无伤人之意,是以旁人听来,便如常人听曲一般无恙。
东离长卿自负内力浑厚,玄清的箫声虽针对于他,但却没几分作用,他身姿虽然魁梧,动作却轻灵多变,收掌的同时,飞身欺近玄清,一掌拍击而出。玄清临危而心不乱,调换曲调,激昂之音,再添力道,其声震耳欲聋,若莽莽洪水横流,一股浑然的内劲自玉箫中传出,东离长卿脸色微变,被这股洪音中所含的无俦内劲逼得不得不收掌后退几步。
“玄清大师果真是隐世高人。”姜云恪看着玄清如此沉稳,暂时占据上风,心中不胜欣喜。聂渊神色倨傲如常,一语不发,手握五尺血刀竖于地面,冷眼静观,左小仙立于他旁边,面上微有喜色。而楼清姝见舅舅退后几步,眼中则流露出焦急之色,心中紧张起来,一双小手在不住的互扯衣襟。
“这道士何许人也?年迈如此,举止泰然间还能将长卿逼退,内力自箫声中传出还能有如此威力之人,非百年之功力不能做到这般。”东离栾见东离长卿退后了几步,心惊之余打量着玄清,见他身形颀长,清瘦如竹,面容枯槁,却无气喘之态,不由得由衷赞叹。
“伯父,您也不知道这人的来历吗?”他身后左边红衫少年听他唏嘘自语,开口问道。东离栾摇头笑道:“不知。”随即又道:“焱儿,淼儿,你爹是我们东离家近百年来唯一一个将《离阳神诀》修到第六层境界的人,除了悟创这门神诀的祖先以外的最强者,今时竟占不得这道士半分上风,全因他今日有些自傲了。你们的资质不比他低,今后练武,切忌骄傲。”两名少年原来是东离长卿之子,红衫少年名为东离焱,青衫少年名为东离淼,两人乃同胞孪生兄弟,听到伯父的话,点头默不作声,后又把目光转向场中玄清道士身上去。
箫声渐渐清和,直至余音杳杳,玄清将流羽从唇边拿开,淡淡而笑,道:“东离居士,此曲名为《山不在高》,寓意为‘人不为名权而登高,势必因自傲而去尽’,适才贫道于音律中知晓居士心中浮躁与自负并存,运势已然颓失过半,故而能倏尔一击逼你后退。”
东离长卿确有失意,怅然自失,道:“真人修为极深,长卿愧然不如,不过这并代表着我输给了真人。所以,接下来,还请真人出手吧!”
“东离居士,接下来,请品赏一下《静水流觞》曲!”玄清点点头,再次将玉箫流羽置于唇边,清音悠悠传出。
箫声一响起,场中除了聂渊、东离栾以及一念和尚以外,姜云恪等人随着箫声进入一片清气飘溢的山林中,只见青山间烟云缥缈,耳听淙淙流水声清越悦耳;转眼间,又见葱笼林里青鸟殷勤飞寻着,嶙峋石上猿猴腾挪出没……隧又出现高山流水,沧渊惊涛,荒原大漠等恢宏景象,姜云恪等人如临其境,短时内竟目览了层出而迥异的幻境。
东离长卿与玄清相距几尺,听着箫声,也进入了迷音幻境,眼前浮现山川沧海,荒原大漠,深谷幽壑,古林陈刹,层叠的楼宇,奇险的高峻……且经历四季变化,或春生秋枯,或夏荣冬灭,种种景象随着箫声的高低平缓变化而变化,在东离长卿眼前浮现又幻灭,恍若亲身经历一般。
玄清按宫引商,调角换羽,箫声时而清越,时而高昂,不过却见东离长卿紧闭双目,毫无受迷音幻境影响的迹象,不禁皱紧了眉头。
“破!”倏地,东离长卿一声长喝,一股强绝的内劲自他身上散发而出,内劲实在强霸绝伦,以惊涛拍岸、无可撄锋之强势,折返席卷,瞬间将玄清所奏出的箫声音浪逼回。玄清心神俱骇,正欲催力格挡,但那股内劲过于迅疾与凶猛,转瞬之间便将自己淹没,霎时体内深受冲击,箫声即止。
而正当修为浅薄的姜云恪等人迷茫于幻境不能自拔时,忽然听到一声“破”,眼前所见如诗画之佳景倏地消失。
姜云恪等人骤然回神,场中箫声已绝,玄清虽立着身子,嘴角却有血迹,他右手提着玉箫流羽,望着东离长卿,酣然一笑,道:“东离居士内力雄湛,贫道甘拜下风。”
说罢,移步来到姜云恪身前,解下小酒葫芦,又从怀中拿出一个檀木小盒,与玉箫流羽一齐递给他,道:“云恪,这酒葫芦与小盒中的壁玉乃关乎你的身世之物,你切勿丢失了。至于这玉箫,是你师父所留遗物,他曾在前几日的夜里来找过贫道,告知贫道日后将这玉箫给你。今日你想离开东离家,贫道修为浅薄,实为愧疚。”
姜云恪一一接过,心里有所失落,本想玄清是世外高人,不曾想东离长卿竟能打败他,看来自己的去留,尚未定论。不过他却也不深悲厚伤,望着玄清嘴角血迹未干,问道:“玄清大师,您没事吧?”
玄清笑而摇头,目中有欣慰之色,随即转对一旁冷若寒霜的聂渊,道:“这些年来,聂居士在江湖上声名籍甚,以自创的《霸刀决》败尽天下诸多刀客,刀道地位俨然有独尊之势。东离居士过去为四客之首,几十载过去,不知是《离阳神诀》一如既往的强还是《霸刀决》更胜一筹,今日终有个见证。”
“在刀法上,我虽不是独尊之位,但是我也未曾听闻过有谁独尊。”聂渊闻言,提着五尺血刀,慢步走向东离长卿,人还是那般倨傲,语气还是那般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