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恪年幼性倔,左右说不通,亦是独霸一方的东离长卿也难以说服,只得无奈叹息一声,道:“那你说说要如何才能修炼离阳神诀?”
姜云恪道:“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是我唯一的亲人,除非他死而复生。”
东离长卿只得无奈长叹一声,说道:“你师父是清姝的亲生父亲,我又怎忍心让她失去至亲呢?”
“什么!”姜云恪一震,却是想不到师父竟是楼清姝的亲生父亲,从前也未听他说起,在玄清大师那里,得知师父姓楼,名筠尧。那夜他与东离长卿夜战话谈,也只顾着去记师父的三空剑诀了。那日楼清姝自报姓名,还疑惑她怎么不姓东离呢。他更没想过,师父与清姝有何关系。
此时听闻东离长卿道出,很是吃惊。不过,姜云恪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东离长卿又道:“十多年前,大唐武林中,出了一位无名剑仙,正巧那年,那位被誉为剑仙的无名人士游玩至乐山,见乐山大佛气象宏伟,便诗兴大发,在大佛像题刻上了一首诗。莜芷仰慕那位剑仙已久,听闻他在乐山大佛刻下诗后,非得去瞧上一瞧。岂知途中遇上天池九煞,险些遭遇不测,幸得你师父三空路径凌云寺,便将莜芷救下离去。莜芷回到族中后,便对你师父产生了单相思情愫,可惜三空并未留下姓名与居所。所以她常去乐山大佛处,盼有一天能再遇见三空。一年后,三空到凌云寺焚香祈福,于是莜芷便悄然跟随,终是得知他住在三空竹居。”
说到此处,东离长卿长叹一声,见姜云恪听得入神,又接着道:“莜芷自从得知三空住在三空竹居后,便时常去找他,为其抚琴、烹茶等,久而久之,三空也对她产生不舍,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悲剧:莜芷怀上了清姝,也因此惹得父亲大怒,与她断了其父女关系,父亲派人去寻杀你师父,而莜芷生下清姝后,自刎在父亲面前。
或许是父亲失望了,亦或是心软了,再也不过问你师父的生死,将一切大小事务交给大哥,陪着清姝长大,直至前年染上不治恶疾离世。
你师父易名为三空,以为真的没有了贪噌痴三欲,当我向他说起清姝时,才发现,内心深处,情欲未绝。他与我一战,看似酣然,实则内心一心求死,想去黄泉路上,弥补对莜芷的亏欠。”
姜云恪内心复杂地看着东离长卿,若真如他所说,师父有愧于楼清姝的娘亲,或许死对于他来说,真是一种解脱。
“难道,他让我留在东离族,不记恨东离长卿也是这个缘故?”姜云恪此刻内心在动摇,不知所措,他陷入了沉思。
东离长卿道:“此刻,难道你还不信你师父的用心?他让你留在东离族,目的就是让你修炼《离阳神诀》化去丹田中的寒气。另一个原因,可能他相信你,让你替他来到东离族陪伴清姝,毕竟你是他看着长大的。”
“师父真是这么想的吗?”姜云恪低声自问。
无相、东离长卿皆望着他,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楼清姝、公羊先生以及韵儿已来到院中。
楼清姝急忙跑到姜云恪身前,脸上泛着紧张,道:“姜哥哥,我不许你离开。”
姜云恪望着她,想起东离长卿的话,她是师父唯一的女儿,若师父真想让他照顾她,自己一走了之,师父在黄泉之下,真的能安心吗?
楼清姝紧握着他的手腕,眼里盛满了担忧,道:“你又不会武功,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清姝,我……”姜云恪欲言又止。
东离长卿道:“清姝的两位哥哥常随大哥练武,而且族中的下人迫于身份,并不肯与清姝真心相玩,畏惧颇多。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她还能有个伴,如今你若是再离去,她真的只能闭门以书为友了。这对于她,不是件好事。最后你师父的用意,终是要落空了。”
姜云恪离去心思左右不定,不自觉地看向身后的无相法师,后者道:“既然东离二尊主已将你师父用意道出,是去是留,小施主该当思忖再三。”
姜云恪转回目光,望着泫然欲泣的楼清姝,犹豫了半晌,其间东离长卿、无相法师、以及公羊先生等人皆沉默,在等他内心挣扎。
最后,姜云恪道:“我可以留下来,也可以修炼离阳神诀,不过我有个要求,若是你答应不了,今日我不管如何都要离开。”
楼清姝、韵儿脸上直露欣喜之色,东离长卿问道:“什么要求?”
姜云恪道:“当我练成离阳神诀之日,便是我离开东离族之时。”
闻言,楼清姝与韵儿脸色又是一变,皆望向东离长卿,他却一口答应下来,道:“好。但我也有个要求:待你练成离阳神诀后,还需得打败我的两个儿子,方能离开。”
姜云恪之前从楼清姝口中得知,东离长卿的两个儿子便是那一对同胞孪生兄弟——东离焱、东离淼。而且二人修武已多年,只怕等自己修成神诀,他二人的境界早已不是他所能追及的。姜云恪摇头道:“这不行,他们练武已多年,且有高人指点,就算我练了离阳神诀,怎么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东离长卿暗忖他小小年纪,心思却颇为缜细,心下赞许。他道:“武道高低,并不能以修习时日长短而论,若天赋异禀者,即使一年,亦能将修行数十载的人。”在无相与公羊先生身旁扫了一眼,道:“我所言真虚,大师与先生皆可作证。”
姜云恪先后看了无相法师与公羊先生,见二人点头默许,道:“好,我答应就是,到时候,若是我打败了你的两个二人,你不许再多找借口就是。”
东离长卿道:“以我东离长卿在江湖上的名声,没有必要做一个出尔反尔之人,而且公羊先生与无相法师都是硕望宿德的前辈,他们亦可作为公证人。”
姜云恪自是相信公羊先生与无相法师的为人,当即与东离长卿达成赌约,而后与韵儿回了住所。
至于无相法师,他留住一日后便云游四海去了,继续他的苦行,以弥补以往犯下的过错,但是他所犯何事,姜云恪不得而知。
知道楼清姝是师父的亲生女儿后,心里便对她多了几分亲近,每日早晨二人到上善若水楼听公羊先生授课,而答应练离阳神诀的事,他尚未彻底气消对东离长卿的恨意,所以暂时搁置了。
那东离长卿没找姜云恪,皆吃了闭门羹而归,而且发现,他体内的寒气似乎在发生了异变,每见一次,便能感觉寒气愈加浓烈。若再不修炼离阳神诀,只怕不妙。无奈之下,东离长卿只得去找楼清姝,让她劝一劝。
楼清姝却又不想逼迫姜云恪,她知道,他还在记恨舅舅,便没开口。直至半月后,姜云恪体内寒气突然发作,让他冰寒入骨,且关元穴处剧痛难忍,疼得他滚地捧腹。
楼清姝见他浑身巨抖,嘴唇发白,哭着不知所措,幸得公羊先生在场,以内力抵御了部分寒气。不过,他早已晕厥过去了。
醒来时,楼清姝、韵儿在一旁,两人眼眶微红,显是刚哭过。而公羊先生与东离长卿也在旁,见他醒来,东离长卿道:“云恪,你体内的寒气已经开始发作了,长此以往,你一定会没命的。而且,在此之前,你一定饱受非人折磨。”
“姜哥哥,你终于醒来了。”楼清姝见他终于睁开了眼,双手自然地握住他的手,只觉一股冷寒之气传入手心,“啊!怎么会这么冷?”
姜云恪听她这么说,想缩回手,却被楼清姝拽得紧紧的。
东离长卿道:“事到如今,你还不修炼离阳神诀吗?”
姜云恪愣住,心底还是有些抵触。又见楼清姝双眸微红,或许今后再难遇上像她这般在意的人了。他下了决定,道:“我修炼,我要照顾清姝。”
楼清姝微红的双目,顿时弯如月牙,而后又流出眼泪,她摇头道:“我不要姜哥哥你照顾我,你要照顾好自己。”
姜云恪觉得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忍不住有想流泪的冲动,他还是忍住了,只是被楼清姝握住的左手紧了紧。
自此,姜云恪静养了几日,便跟随东离长卿去离阳大殿后的一座小山上修习离阳神诀。小山与上善若水楼隔空相遥,所以楼清姝在听公羊先生授课时,总望楼外不远处的小山上望、发呆,对此公羊先生总无奈摇摇头,也不训斥她。而姜云恪,总也在修习乏累时,停下来,站在小山边缘,望着上善若水楼,一阵发呆,不过却总被东离长卿训斥。
由于东离长卿对楼清姝有过约定:每隔半月,她才能找姜云恪玩耍,姜云恪亦是如此。
于是,两位少年,山与楼之间错时相望,长达五年之久,而山与楼,在他们各自的眼里,山不是山,楼也不再是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