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瘴气迷蒙的小道,兀听一阵箫声,清越平和,涤人心魄,能让人静心静气,在这空谷幽林中,又值夜晚,还有谁有如此闲情逸致?姜云恪寻声走去,走了一小段距离,又听得溪水淙淙之声,前方一条小溪蜿蜒,箫声已近,绕过小溪,顺着一条横插在溪水畔与山之间的小道径直往前,在尽头处,竟有一座草亭。
箫声正是从草亭中传出,姜云恪定眼过去,只瞧那里立着一人背对自己,身着白衣,飘飘如仙,箫声在这空荡的谷中飘荡,尤显清越悦耳。姜云恪不禁伸手去触摸腰间的流羽,若是自己也通音律,闲暇之余,吹奏一曲,也不失为一种派遣之法。
箫声歇止后,草亭中那白影仍是背对姜云恪,只不过似乎是知道身后有人一般,道:“阁下夜闯五音谷,有何事?”声是女声,柔若天籁,且听这里是五音谷,心想那尚萳公子不就是五音谷的弟子,与这女子又有何关系?姜云恪道:“在下姜云恪,并非有意闯入贵地,还请姑娘见谅。”
那白影似乎动了一下,道:“你就是一剑败五岳的姜云恪,东离长卿的传人?”姜云恪道:“正是。”那白影转过身来,姜云恪见其素齿朱唇,貌若王嫱,颜如楚女,清月映照白衣,宛似广寒仙子,冰清玉洁,不由得一阵出神。那女子玉面嫣然,见姜云恪背着一把木剑,黑衣如墨,腰间露出半截玉箫,登时心头一震,惊道:“你怎会有这只玉箫?”姜云恪回神,将玉箫抽出,道:“这只玉箫乃是师父的一位好友相送,师父去世后我便一直随身携带着,姑娘可识得这只流羽?”那女子微微点头,寻思道:“师父何曾将这只玉箫赠人了?是了,他师父是东离长卿,师父与他都是‘临渊四客’之一,自然有些交情。不过,刚才他说他师父已经去世,难不成另有其人?”只觉一阵混乱,当即问道:“姜公子除了东离长卿这个师父以外还有其他师父吗?”姜云恪道:“师父隐居易名为三空,至于东离二尊主,乃是在下授武之师。”
那女子恍悟,道:“蜀山论剑大会上,姜公子一剑败五岳,当真是名流蜀中,英雄少年。但是,姜公子为何会到我五音谷来?”姜云恪道:“不瞒姑娘说,我是追那阿里千乘、鸠摩圣还有哈里克摩三人到这里来,只是追丢了,姑娘可见过他三人?”女子一听三人名字,娥眉微蹙,道:“我却是没见过,不过他们三人乃是西域天池九煞中的三人,与姜公子有何仇怨?”姜云恪叹了口气,道:“他们屠杀了青云楼中的所有道士,包括与我有关系的前辈,蜀王府现已误认为是我所为,故而我只好找到他们三人,还我清白。”
那女子吃了一惊,道:“那青云楼可是唐皇为长孙太后建的九家道场之一,如今被屠杀殆尽,姜公子倘若不及时抓住元凶,只怕后果难以想象。”姜云恪心头犯难,这鸠摩圣三人逃至此处便没了身影,倘若叫他们有机会逃回西域,自己可就要背上这莫须有的杀人之罪了。那白衣女子见他凝眉思索,笑道:“姜公子也不必过于焦虑,既然你说那三人逃到了我五音谷,让他们出去就有些困难了。”姜云恪心头一喜,道:“敢问姑娘是有什么法子困住他们吗?”那女子点头道:“五音谷中,山崖深谷颇多,且路形错综缠结,只要他们进得谷中来,就势必会迷路,没人引路,想要寻得出路,非得一年半载不可。待我回去,让师兄们做些手法,倘若他三人真在谷中某处,一定困住他们,算是助姜公子一点绵薄之力了。”姜云恪心下一松,谢道:“倘若姑娘真有法子让我擒得那三人还我清白,在下感激不尽。”瞧已夜深,不宜久留,辞道:“既然如此,在下先行告辞,明日再来寻那三人。”说罢转身就要离去,那白衣女子却提高了嗓子,道:“姜公子且慢。”
姜云恪转过身来,见她将竹箫轻敲着左手心,举步走出亭子,白衣微曳,浮笑嫣然,当真是天上仙子临尘,他不禁心神荡漾,看得呆了,那白衣女子见他模样,又轻笑一声,姜云恪回过神来,想起失态,不由得脸颊滚烫,干咳低声道:“姑娘还有何事?”白衣女子道:“姜公子,这五音谷路形扑朔,你能寻到此处来,算是运气使然,此刻你重走来时路,一定会迷路。若不嫌弃,姜公子可随我到谷中休息一夜。”姜云恪闻言,生出一丝羞涩,那白衣女子见状,心知他以为谷中只有自己一人,笑道:“姜公子可是以为谷中只有我一人?”姜云恪被她道出顾虑,笑道:“在下初入江湖,让姑娘见笑了。”隧又想起尚不知她的名字,问道:“在下唐突,敢问姑娘芳名,以便答谢姑娘相助之情。”白衣女子道:“我叫南宫微,目前那三人身在何处尚未不知,姜公子先谢过,倒是有些早了。姜公子,请随我来。”说罢,在前引路,姜云恪与她同行,绕过草亭,又过一架溪水木桥,路过一片桃林,方才来到谷中,其间房屋数十。
由于月色朦胧,姜云恪也难以视清谷中风景,只得听随南宫微走进一座烛火通明的房屋中,共有三五间房,到了左首第一间,南宫微推门而入,道:“姜公子,谷中生活不似外界繁华,更比不得东离族,寝居简陋,你且将就。你看看还需要什么,我让谷中丫鬟给姜公子送来。”姜云恪见屋中木桌一张,木凳四张,一张素白帷帘的床,虽说确实有些简陋,不过他在三空竹居早已习惯,道:“在下又非什么富贵人家,且如今行走江湖,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日后都是常事。”又向南宫微抱拳谢道:“多谢南宫姑娘愿意带我进谷入睡。”南宫微道:“都是江湖客,姜公子不必介怀。时间也不早了,那姜公子就先休息吧。”姜云恪对其点头,嗯了一声,南宫微转身离去。
自青城山一路追来,除去吃住时间,姜云恪几乎没有休息,此刻确实倦意已浓,将身上的木剑、玉坠、玉箫解下后,便躺在床上不消片刻就入睡了。第二日仍在酣睡中,便听到一阵敲门声,南宫微的声音传来:“姜公子可醒了?”姜云恪急忙翻身下床穿衣穿鞋后去开门,一袭白衣的南宫微端着一盆温水站在门口,此时得以清晰看清她的容貌,但见她冰肌玉骨,蛾眉螓首,素齿朱唇,当真是天下少有的美女,姜云恪只觉与她对视一眼便觉自惭形秽,心中镇静下来后,道:“南宫姑娘早啊。”
“姜公子昨夜睡得可还习惯?”说着,已举步进屋,将水盆放在桌上,又要去整理床铺,姜云恪见状,急忙过去,道:“南宫姑娘,这些在下自己整理就行了,贵谷愿意让在下休息一夜已知足,怎能还让姑娘亲自整理这些呢。”他自顾自的去折被子,南宫微笑而不语,转身坐在桌前。
姜云恪将被子折叠堆好后,来到桌前,见到南宫微坐在桌前并未离去,但是两人并不熟络,他有些无措,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又去将玉箫、玉坠系好,拿起木剑,南宫微见他举止匆忙,又抿嘴一笑,道:“姜公子可是要离去了?”姜云恪点头道:“在下现在冤屈仍未洗清,万一蜀王府的人追来,却是给贵谷添麻烦,故而早些离去才好。”南宫微笑道:“我五音谷地形复杂,而且没有我五音谷的特许,一般的人是不能进来的,姜公子不必有顾虑。”姜云恪倒是有些意外,又听南宫微道:“我已将姜公子的事说给了师兄们听,他们已去寻找那三人,姜公子对于谷中不熟悉,不如让我带公子在谷中游走一番。”姜云恪微一迟疑,南宫微又道:“莫不是姜公子还有什么顾虑吗?还是觉得我在此耽搁……”姜云恪急忙摇头,道:“在下绝无此意,南宫姑娘你有此心,在下惶恐,只是……”南宫微见他欲言又止,问道:“只是什么?”姜云恪犹豫了一下,道:“没什么,既然南宫姑娘如此盛情,在下再畏畏缩缩,倒显得不尽人意了。”南宫微起身笑道:“既然如此,姜公子先行洗漱一下,我去差人弄点早点来。”“多谢了。”姜云恪道谢后,南宫微离去,他洗漱了一番,把玩着木剑,不一会儿南宫微领着两名身穿淡薄轻纱宫女装的女子端着冒着热气的食物进来。
姜云恪收起木剑,南宫微道:“姜公子,谷中向来吃得清淡,你先委屈着吃了。”姜云恪道:“南宫姑娘说的哪里话,我姜云恪未进东离族中时,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美味了。”说罢,动起筷子,那南宫微、两名下人站在一旁,姜云恪有些不自在,随意吃了点,南宫微吩咐两名下人收拾,与姜云恪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