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朔风呼啸,且雪势磅礴,姜云恪不能以内力御寒,故而一念大师进入客栈内就让老板为他添置了一盆火炭,一念大师则是在他的房中打坐念经,姜云恪于房中闲暇无聊,正欲入睡时,房门被敲响,一念大师走进来,姜云恪问道:“大师,此时已夜深,您还未睡,来找弟子可还有事?”一念和尚神色有一丝凝重,道:“上次探你关元穴时,发现当年在你体内以药压制住的那股寒气有所膨胀,不出所料,应当近段时间便会发作,而且你如今尚有一月左右的时间方能动用内力,届时若是寒气发作,你定会再受非人折磨。贫僧于房中思忖良久,想到一个暂时防患的方法,故而前来找你。”姜云恪问:“什么法子?”一念和尚道:“《九佛归宗大慈悲手》乃是佛家无上掌法,其性阳烈,若贫僧度以部分真气与你,当寒气发作时,应能压制一段时间。”姜云恪一凛,惶恐道:“大师,您此举万万不可啊!弟子身怀离阳神诀,待过得半月,所受伤势便能痊愈,无须再让你浪费多年苦修之力啊!”一念摇头笑道:“修武之处,便是助人、强魄,贫僧乃佛家弟子,更当做度人度世之事,况且如今贫僧也年迈了,总不能将这一身内力也带下黄泉吧,咯咯……”
姜云恪心中热流滚滚,道:“大师,弟子此生能逢上您,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一念只是笑一笑,道:“虽然佛家讲究轮回,可是贫僧却不信,修佛乃是求个心安罢了。而且,你将行走江湖扶正黜邪,将贫僧这一身内力传于你,也是件好事。你且坐下。”姜云恪闻言坐下,一念和尚来到他身前坐下,双掌贴近姜云恪的双手掌心,可见若隐若现的气体自两人双手之间流动,渐渐流入姜云恪的关元穴中,姜云恪闭着双目能明显感到热流在关元穴中堆积,最后溢满又逆流而上,流过奇经八脉中。
良久过后,姜云恪忽然一震,脑海中竟浮现出一道虚幻人影盘坐不动如山,倏然而动,金灿灿的佛光炽盛夺目,其中凝聚成九张巨大的佛手,冲天荡地,翻江倒海,且耳边传来了一念大师的呢喃声:“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馀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姜云恪不通佛经,不知一念所念经文乃佛家大乘佛法《金刚经》中“妙行无住”篇,此乃一念悟出《九佛归宗大慈悲手》的纲要所在,复念几遍,而姜云恪脑中浮现的虚幻人影已消失,一念也停止了传度真气,面容略有苍白之色,姜云恪睁眼,关切问道:“大师您没事吧?”一念摇头道:“无妨,静养一晚就恢复了。”姜云恪回想适才脑中浮现的虚幻人影与其打出的九道金光佛手幻影,不住好奇问:“大师,刚才我脑中浮现了一人,与九只巨大的佛掌,这是为何?”一念道:“此乃《九佛归宗大慈悲手》招式,入你耳的经文乃是要诀,待你能动用内力时,便能施展这门绝学了。”姜云恪一震,不知所言,当即挪动身子,于一念大师身前跪了下来,道:“大师,您这份恩德如山似海,云恪永生铭记。”然后虔诚的磕了三记响头,一念将其扶起,道:“你心性纯良,日后多行善事,便是对贫僧最大的回礼了。”姜云恪深深地点头。
一念将一生几十载的刚猛内力传给姜云恪,又将《九佛归宗大慈悲手》传教给他,此时体内仅剩微末内力,足以御寒,有些虚弱的道:“云恪,记住了这几句话:‘灵台不清六根堵,九苦归一四空渡。茶前静听苍生语,佛下拈花万鬼浮’。人的灵台不清明,则眼不视物,耳不听声,鼻不入气,口不成言,舌不识味,身不能正,意不能坚。人生八苦能归一,四大皆空,则其人得以佛渡。然要到八苦归一、四大皆空,则出世体悟众生之道,历生死离别,除心头魑魅魍魉等心障,‘佛下拈花’,心则安然。”姜云恪静心而听,只觉一阵深奥难懂,不过却是觉得一念大师似在交待后事一般,心有不安,一念又道:“岁月悠悠,你且经历尚浅,他日行走江湖,终有所悟。今夜不早了,你且早些休息。”当下与姜云恪告别,回了房中,姜云恪得一念几十载的内力传承,体内真气充沛如汪洋,也抵挡了部分寒冷入侵,躺在床上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睡意袭来,当酣然入睡了。
第二日,大雪停下,扶光照耀下,天地一白,姜云恪与一念踏雪而行,半日后到洞庭湖,湖中的君山上,阁楼覆雪,冰锥倒挂,如是冰雕一般,湖面冻冰剔透,厚足半寸,远处的岳阳楼上,游人甚多。姜云恪望着银光烁烁的湖面,皱着眉头,心里寻思道:“师父只说将剑封于湖下,并未说明具体位置,倘若我还能用内力,以‘百川入我怀’定能取出上阳剑,可是眼下这茫茫湖面,叫我如何取剑?”一念大师在旁看出了他心中所思,道:“此湖甚宽,取剑确实不易,不过贫僧尚有点内力,取出应该可以。”说罢,飞身直上君山上的阁楼之顶,姜云恪远远而望,只瞧一念大师佛衣飘动,片刻后,在其周围,佛光炽盛,不断散开,笼罩君山之下的湖面,登时一阵“喀嚓喀嚓”之声传出,湖面的冻冰不断裂出缝隙。
而岳阳楼那边的众人见君山之上金色佛光璀璨,不禁汇目而望,议论纷纷。片刻后,但听“嘭”的一阵惊天巨响,姜云恪见到君山下的湖中右岸处,一柄长足三尺半的剑飞出,被一念摄入手中,他飞离君山,来到姜云恪身前,将剑横于双手上,拔出剑鞘,精光一闪,剑身正反两面皆刻有一行字,一念观量后啧啧道:“‘上阳斩秋木,念南断春流’,尘封数十载,历经水蚀冰冻而无暇完好,真乃一把好剑,不愧是南阳子所铸。”将剑递给姜云恪,道:“南阳铸剑大师南阳子一生铸剑无数,寿命将至时,寻了一块天外陨石与寒铁铸了两把剑,一为‘念南’,一为‘上阳’,并刻下了这十字在上面。当年你师父辞官入江湖,剑道趋于独尊,故而南阳子将‘上阳’赠予了他。可惜,随着生死门的泯灭,上阳剑也随之尘封,今日重见天日。云恪,剑乃器中君子,你成为‘上阳剑’的新主,当行以君子之事,剑斩不平之人。”
“大师警言,云恪定然践行。”姜云恪接过剑,打量一番后,又对一念大师道:“多亏了大师随行,不然云恪要想取剑,当真困难。”又问:“大师,今后有何打算?”一念转身望着岳阳楼方向,悠悠道:“‘欲为平生一散愁,洞庭湖上岳阳楼。可怜万里堪乘兴,枉是蛟龙解覆舟。’,贫僧这前半生沽名钓誉,后半生方才解脱,行游四方也累了,不如就到神王寺修佛至死吧。”
姜云恪想起无相法师就是神王寺的僧人,只是赎罪而当了苦行僧,不知如今他身居何方,有无回到神王寺,而神王寺与洞庭湖相距十里,并不远,便想与一念大师一道去瞧瞧,便道:“大师,不妨弟子送你一程吧。”一念点头道:“也好,十里地虽说不远,但路上有个说话的人也好。”当即两人折返向西。
而就在此时,自岳阳楼方向却走来一行人,当先三人身材高大,各人背负一把剑,在他们三人,乃是数十人统一白服装,胸前都印有一枝桃花图案,甚是显眼。距离姜云恪他们数丈远,在前头的三中左首一人冷冰冰的说道:“我家主人有请二位到‘桃花源’一聚。还望一念大师、姜少侠不吝赐步。”一听“桃花源”三字,姜云恪也猜出了是武陵神府的人。想不到这些人居然找上了自己,姜云恪道:“你家主人在江湖中四处大肆‘请客’,不知此举何故?”左首那人道:“不为何故,只为请天下英雄展示一件宝物。”姜云恪问:“若是宝物的话,你家主人的心倒也真大,广邀天下英雄齐聚一观,不怕有人惦记?”那人笑道:“这个就不需要姜少侠担心了,你只需随我等到府中做客便行了。”语气颇有不耐烦。
“既然你家主人做东,以天下人做客,那么作为客人,我是否有拒绝的权利?”姜云恪将上阳剑握着左手,心有提防,如今一念大师功力一定不如从前,自己又不能动用内力。那人道:“姜少侠自然有拒绝的权利,不过不知道有没有能力去争取到这个权利了。”说完,他身后的数十人奔向姜云恪、一念和尚,姜云恪一凛,欲以身涉险、拔剑相向,而一念则喝止了他的举动,道:“云恪,你有伤在身,让贫僧来。”然后他半蹲马步,双掌合十,周身溢满佛光,骤然一声大喝:“九佛归宗大慈悲手!”忽然,在其身后,一张巨大佛手于金光中凝聚而出,如奔雷一般拍向那数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