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中堂故作平静,镇定自若地劝道:“大家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可是,话音未落,他的目光却不知不觉地投向对面而坐的范承宗。
四目相对,龙中堂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像让范承宗放心,可不等范承宗反应过来,他又看向南霁云,满怀信心道:“晚辈觉得,元始圣女虽然有些霸道,却也算性情中人,只要晚辈弄清楚她与心界之间的恩怨,说不定便能化干戈为玉帛。”
“唉!”蓐收轻叹一声,喟然道:“她老人家对孩子们确实恩深义重,与心界城也谈不上深仇大恨,不过……”
话说一半,蓐收微微一顿,转而看向南霁云,迟疑问道:“不如,我们几个……随着中堂去了结此事吧?”
“这是什么话?”南霁云微一皱眉,左右看看众人,淡定笑道:“五哥所言,诸位以为如何?”
“别听他胡说八道。”龙须虎不以为然道:“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死,没有认输投降做孬种的道理。”
“虎哥虽然经常胡说,可这话却说得在理。”劼摩多笑道:“甪里贤弟,你说呢?”
“同意。”
“好啊。”南霁云呵呵笑道:“五哥好意,我等心领。不过,少数服从多数,你的提议被否决了。至于龙少侠这番美意,咱们也是心领感谢,却也不能让他以身涉险啊。”
“城主,我……”龙中堂心有不甘,正欲再做劝说,却见南霁云把手一抬,肃然道:“此事休要再提,龙少侠,不知您对坚守城池,可有高见?”
龙中堂心想:我初来乍到,既不知己,又不知彼,哪有什么高见低见?可这等牢骚之言又如何能说得出口?只好轻叹一声,沉吟道:“唉!晚辈虽然不知双方兵力,可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如今敌人既已围城强攻,想必兵力应该远胜于我们吧?”
“差不多吧。”南霁云淡淡道:“东门妖界约有三万;南门天界约有万余;北门冥界约有两万。而我心界,男女老少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余众,除却妇孺老幼,还有大半不会武功。”
龙中堂不由心中惊骇,心想:如此算来,心界中能够征战者不过万人,而敌人却足有六万余众。虽然达不到兵法所言的十倍相差,可尚未谋面的天界与冥界战力如何尚且不说,但是那妖界众人,便个个凶神恶煞,如狼似虎,两相比较,实在不堪设想。
而且,更让龙中堂为难的是,心界城孤悬三界之外,不仅外无救援,却还无处可逃,纵然满腹兵书战策,却也只能想方设法坚守城池,哪有什么奇思妙想?哪还用得上奇思妙想呢?
他正自双眉紧皱冥思苦想,忽听甪里幽悦耳的声音轻轻响起,甚至还一反常态的长篇大论道:“敌人数量虽众,却离心离德,不足为虑……”
龙中堂急忙顺声看去,只见甪里幽依旧正襟危坐,眼皮低垂,看也不看众人,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劝慰众人似的徐徐说道:“……或许稍遇挫折,便会分崩离析,一哄而散。”
“可不是么?”劼摩多随声附和道:“就说今天,妖界进攻东门,天界和冥界却按兵不动,明摆着坐收渔利嘛。”
“今日之胜,实属侥幸。”南霁云沉稳道:“妖界仓促退兵,或许是元始圣女恼羞成怒,急于赶往其余两门兴师问罪,而并非示弱。所以,明日再战,其余两门必定不会再做壁上观了。”
“那又如何?”劼摩多不以为然道:“想您生前,坚守睢阳,不到万人迎战数十万叛军,不也坚守了十个月吗?我就不信,他们这群尔虞我诈的乌合之众,能齐心协力围攻十个月?”
“何况还有你这墨守成规的嫡脉传人呢?”南霁云似乎被甪里幽和劼摩多的劝慰减轻了许多压力,亦或是为了活跃一下凝重气氛似的淡淡一笑,调侃一声,却不等劼摩多回应又沉着询问道:“若趁其不备,连夜偷袭,如何?”
“好啊。”劼摩多喜出望外:“敌强我弱,以为咱们只会固守,不会想到咱们反守为攻。出其不意,必能大获全胜。”
“我包打北门。”龙须虎笑道:“一群小鬼,我一个人足矣。”
“就你?还一个人?”蓐收冷笑道:“就算一块石头砸死一个,一口气扔出几万石头,累也把你累死。”
“这倒也是。”龙须虎嘿嘿一笑:“要不,你陪我去?”
“让甪里去吧。”蓐收笑道:“我去南门,干掉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神仙。”
“我打天界。”甪里幽依然稳稳端坐,低眉顺目,轻轻吐出四个字,便再也没了动静。
“嘿!你们不屑打鬼啊?”劼摩多哈哈笑道:“虎哥,我去看你扔石头,等你扔累的时候,我再捡便宜。如何?”
“劼摩兄,为防万一,你还是守城吧。”南霁云沉着道:“让车利元带五百人去帮虎哥。五哥,你和甪里带多少人?”
“不需太多。”蓐收道:“挑选五百道行较深的兄弟最好。”
“没问题。”南霁云转而看向龙中堂和范承宗:“宗儿,你和龙少侠帮着大司空守城吧。”
“是,遵命。”
两人急忙应声领命,却见南霁云转身看向无为祖师,恭敬问道:“祖师可有吩咐?”
“唉!”
无为祖师轻叹一声,不置可否,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从甪里幽和劼摩多身后踱向房门,徐徐说道:“之所以开辟心界,是为让心善者远离纷争。如今战乱已起,伤亡无数,纵然侥幸取胜,逼退强敌,可其还会卷土重来。唉!”
无为祖师轻叹一声,稍稍一顿,伫立门前,凝望远方,继续说道:“如此冤冤相报,无尽无休,岂不是在三界之外又增添一处杀戮之所吗?”
众人闻听无为祖师的如此忧伤颓废之言,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把满怀斗志瞬间驱散许多。
他们倏然心头一沉,不由面面相觑,满面惊疑,不知无为祖师意欲何为。
沉寂片刻,南霁云略一思忖,迟疑试探道:“莫非,祖师要我等出门投降,或引颈受戮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