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走到屋内唯一的一把木椅旁,将椅子转了半圈,只闻一道开门声响起,身后的墙壁打开了。
倾九渊先一步走了进去,室内灯火通明,十数具蒙面黑衣人便直愣愣的杵在不远处,生怕别人瞧不见似的。
正欲上前,苏清绝抬手拽住了他的衣衫,问向一人:“你对这暗室可熟悉?”
无名回道:“这里…没…有…危险,有……阵法,有…他…做的…人。”
人还能用做的?
苏清绝奇怪道:“做的人?活的死的?”
“还未活。”无名如实道:“以天材…地宝…和…神砂…炼…成,再…画上…皮。”
这……可是稀奇,苏清绝松了手中的衣衫,移步上前想一探究竟,忽被一条手臂拦了下来:“又忘了?”
苏清绝拍了拍他:“不用担心,你瞧,那铭文进不来。”
倾九渊低头一瞧,果真未见入内,不过这一看,倒让人发现一些不同寻常来。
他撤回手臂,放她过去,提醒道:“小心行事。”
“嗯。”苏清绝应了声,朝一众人走去。
脚步声虽轻,但也是有的,不过那些人丝毫没有动作,可见还是死的。
她快步过去,打量一番。
黑衣蒙面,与无名穿着打扮一致,那露在外面的眼并未睁开,眼周的肌肤如真人一般,就是不知面巾之下又是何等模样?
她抬手摘下一人面巾,一张白净俊俏的面容映入眼帘,细细看了片刻,只觉无名所言不假。
旁的地方不论,便说那根根分明的眼睫都叫人觉得无比真实,思量片刻,迟疑道:“这难道是在给人的神魂做躯壳?”
“也有可能用于人的灵珠。”
倾九渊接了她的话,将视线从屋顶的阵法移开,走了过去:“那人让你接近尸鬼仙可是为了御尸鬼术?”
苏清绝闻言有些惊讶,侧首看他。
无名一直跟在女子身后,见两人看来,那目光仿佛带了刺,他垂了头,片刻后“嗯”了一声。
“缚魂……纳灵,他称…此法…是偃术,这些…人…是灵傀。”
倾九渊轻嗤一声:“偃术?此人倒是会拼凑缝接,为人族着想。”
苏清绝不置可否,两种禁术她都有所耳闻,但一同出现有些不同寻常。
人、妖、魔,三者所修之法不同。
人生来身负神魂,灵珠却是后天修炼而成,神魂与灵珠有失,肉身不会死,只会如行尸走肉一般。
然而一旦肉身灭,体内的灵珠与神魂就会消亡,除非是修为已经到了巅峰的仙道尊者可借夺舍与缚魂一术继续活下来,但夺舍与缚魂都有各自的限制。
而妖族与魔族却是有所同有所不同,一个借灵气生妖元,结妖丹,一个借魔煞之气生魔元,结魔婴,虽所修之气不同,但两者也有共通的地方。
妖元依附妖丹,魔元依附魔婴,一旦被毁去妖丹与魔婴,肉身便会散作一缕尘土,断无活着的可能,相反的,肉身死,妖丹与魔婴无碍,便可以再修成肉身。
可见这缚魂与纳灵针对的只有人族。
缚魂一术除了如今的金郁琉与倾九渊知晓如何为之外,便是当年囚禁他们的萧氏一族,而御尸鬼术出自无相门,其中诀窍就是纳灵一术。
施纳灵术,那些灵傀仍是需要人去操纵,缚魂却是不同,一旦成功,这些灵傀将具有仙道尊者的神魂与修为,能如常人一般自由行走,这般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当初自称是姜玉清影子的人。
沉吟片刻,她道:“无名,你那时听令行事,此事并没有错,若是觉得懊悔,以后见了用禁术所做之物毁去便是。”
无名原以为会遭两人嫌恶嘲弄,不想却听到了女子的开解之言,他慢慢抬起头:“你…不…骂我?”
“为何要骂?”苏清绝迎上他的目光:“师尊说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何况这也非你本意。”
无名看着她重重点头道:“好。”
苏清绝露出一抹浅笑:“你能帮我找一找这儿可有文册书画一类的东西?”
无名一向听命令行事,闻此自是乐意,当即抬脚朝一边走去。
倾九渊将灵傀的面巾一一揭下,一面打量,一面道:“渡己渡人,苏清绝,不若你也渡渡本君?”
苏清绝未理会他的调侃,问出方才想不通的地方:“灵傀需用塑身之法,他怎会知道?”
“思无邪。”
是了,当年思无邪受剔骨之刑,幽萤为她重塑过肉身,不过,苏清绝追问道:“她能活数千年用的是什么天材地宝?”
“自然是神骨了。”倾九渊一扫被去了面巾的面孔,思索一二,道:“这皮囊倒有一张熟悉的。”
见他说得随意,苏清绝幽幽道:“神骨,真是大方的很,你让我杀她,可是因神骨?”
倾九渊目光一停,侧首看她:“这是其一,其二报你我之仇,其三么,自然是给金郁琉添添堵。”
原来此人的算盘一早就打好了,苏清绝走到他身边,提起一事来:“当年灭商氏一族以及之后的无相门,可是因缚魂和御尸鬼术?”
往事久远,倾九渊想了一阵,道:“此事存疑,当年商氏分支两脉,一脉是金重莲,一脉是收养的人,神之一脉肩负镇守天河之责,不为外人所知,且天河直到如今都安然无恙,可见当年被灭的是人族那一脉的分支,无相门作为它的延续,想必也是如此。
至于我为何要灭此门,是因其门人护着地下的万象天引阵法,碍我好事,宋南辞的用意么,却是不得而知。”
“不为外人所知?”苏清绝疑惑道:“可他的身边跟着无名。”
“为便宜行事,商无夜的身边跟了两个,若未猜错,一个是那水芸城的柳溪客,一个便是眼前人。”倾九渊话语一顿,沉声道:“待找到宋南辞,本君定将他碎尸万段。”
此人不除,终究是个祸害,苏清绝左右看了看被去了面巾之人,视线微微一停,竟是姜瑾瑜的皮囊,这金蝉脱壳的伎俩倒叫他玩的炉火纯青。
她别开视线,道:“你方才说这些灵傀中有你熟悉之人?”
倾九渊指向一人:“当年与仙门交战时见过,此人有几分能耐。”话语一顿,似是想起什么,继续道:“欸,假作清婳的思无邪也是在那场大战中假意救濯君回身死,此人因此只身入魔族,趁我不在,杀我魔修数千,真是阴险狡诈。”
苏清绝只知酿酒一事,却不想还有此事,可见缘分一说,若是有缘,即便不记过往,两人也会重新结缘。
不过……听他骂起那人莫名有些惆怅,一副面孔,两种性子,两种人生,叫人无可奈何。
“你说幽萤如此,可算一心二持?”
倾九渊目色一凝,两人从未说起这事,她不提是因为心伤,而自己不提是因知那人的心意,眼下忽然提到,可是心中有些释怀?
“怎么不算?你可恨他?”
苏清绝如实道:“不知前事时,恨过,知晓前事后,有些不甘又有些庆幸,万年光阴难捱,有一人能一直陪着他且真心待他,挺好,倒是你让人意外。”
倾九渊却道:“有何意外?若非如此,你那数千年的金重莲不是白送了?”
“……”
苏清绝一时竟听不出这话是真情实意的还是在暗讽自己 ,便别开了话头:“仙道尊者若成功以灵傀续命,宋南辞可能操控他们为自己所用?”
操纵仙道尊者一事非同小可,倾九渊收起玩笑的心思,道:“从古至今能行操控神魂之法的有上古秘术摄魂大阵,镇魂铃,狐族的摄魂一术,以及通心蛊,除去前两者,其后皆有可能。”
“找…到了。”
无名的声音忽然传来,两人对视一眼,朝他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