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闻言，拳头紧握，眉头紧锁。
    他绝不容许，耗费了他十五年岁月、历尽艰辛寻得。
    又倾尽六年心血、始终不渝守护的人，因为他受到任何一丝一毫的损伤！
    这份执念，深入骨髓。
    “还愣着干嘛？朕的棋局可不会等人。”
    我低头看着棋盘，缓缓拿起棋子，抬手，落子。
    “是，微臣领旨。”
    丞相不再迟疑，转身大步离帐而去。
    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嘴角的笑意逐渐扩散。
    “霄尧。”
    “黎民百姓的福祉”
    “江山社稷的稳固。”
    “顺应天命的重任。
    “这些，在我心中的分量，远不及你。”
    营帐之外，战报频频传来——
    两军交锋，战鼓震天，呐喊厮杀之声不绝于耳。
    沙场之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胜负之数，仍未可知。
    我心中所盼的那道身影，始终未曾踏入营帐一步。
    我手中的棋子，一颗颗地落下，又一颗颗地捡起。
    棋盘上的局势，如同我此刻的心情。
    当最后一颗棋子落下时，丞相依旧没有回来。
    “霄尧！你竟敢失约！”
    我冷冷地瞥了眼这局棋，糟糕透了！
    我居然把自己逼得无路可退，这是何等的讽刺。
    我缓缓起身，嘴角的笑意未退，却带着些许受伤、悲凉、无力。
    “霄尧，你应当知晓，我自小便深恶痛绝，这种无能为力之感！”
    我抬步就要向营帐外走去，却突然被一道尖细的声音拦住。
    “皇上，丞相大人在离去之时，曾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让您涉身战场。”
    太监颤巍巍地跪在我面前，声音里满是惶恐。
    我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滚。”
    紧接着，一排排护卫亲军，纷纷跪在我面前。
    铁甲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在为我的愤怒与决心做见证。
    “皇上三思啊！”
    他们齐声呼喊，声音震天。
    却未能动摇我分毫。
    我停下脚步，微微侧首，食指微曲，放在唇边吹响尖锐的哨声。
    哨声划破长空，引来了数十只外形似鹰似豹、巨大的飞兽。
    它们翅膀扇动，带起一阵狂风，遮天蔽日。
    我抬头眯眼，眼中金瞳乍现。
    看着被飞兽遮挡住的太阳，心中莫名的烦躁。
    薄唇轻启，我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今日，心，情，不，佳，宜杀人！”
    五、
    护卫亲军与太监们见状，吓得纷纷后退，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如同见到了可怕的鬼魅一般。
    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
    突如其来的重击，狠狠地撞击在丞相的背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丞相猝不及防，直接从坐骑上摔落，狼狈地栽倒在地。
    他的脸与地面猛烈碰撞，剧痛瞬间从撞击点，迅速传至全身。
    敌军将领，趁势猛扑上前，用绳索将丞相紧紧缚住，使其无法动弹。
    丞相的脸紧贴着泥土，每一次呼吸，都会吹起尘埃，又被自己吸入肺中，呛得他连连咳嗽，痛苦不堪。
    此刻，连最基本的自我保护，也无能为力了。
    他的体力与意志，被这场残酷的搏杀，消磨殆尽。
    他不愿自己，成为敌军要挟阿璟的筹码。
    一串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溢出，滴入泥土，消失不见。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使他陷入绝望中。
    二十多年前，稚嫩童言，在耳畔回荡，如同昨日之事，历历在目。
    当年的小霄尧曾言。
    “谢谢你救了我。待长姐找到我，我定要她赏赐于你，你想要什么？”
    小阿璟回答。
    “除父亲外，我无所求。但有一事，娘亲曾言，待我长大，当成为盖世英雄，娶得世间最美、最柔、最善的女子为妻。你如此美，若愿意，长大后，嫁我为妻，可好？”
    小霄尧听后，羞愤难当，推开小阿璟，急声辩解。
    “你才是美丽！看清楚，我不是女娃。倒是你！哪家男儿会有朱砂痣？虽说你的是红焰，却与女子的朱砂痣一样。”
    小阿璟似乎未听明白，突然俯身，在小霄尧的脸颊上啃了一下。
    只留下简短的“你等我”三个字，便消失了。
    小霄尧竟如痴如呆地愣在原地。
    从五岁那年起，这份傻气一直伴随着他，直至一生。
    如今。
    他，身为羿国的丞相，却被敌军将领，狠狠地踩在脚下。
    泥沙覆盖了面容，绳索捆绑了身体。
    他此刻的模样，定是丑极了。
    意识迷离，耳畔是敌军的辱骂。
    “妈的，这羿国的丞相怎如此温软？”
    “难怪身为一个男宠，也能将羿国帝王玩弄于股掌，迷得神魂颠倒，哈哈哈哈……”
    这些话，击溃了丞相心中残存的尊严，只剩无尽的屈辱。
    “阿璟，对不起，你我之间早该了断。”
    “这样也算保全了你帝王的威名，保全了我天剑城的尊严。”
    就在视线模糊、意识昏沉之际。
    他似乎看到一抹刺眼的蓝色，缓缓自远处蔓延而来。
    他竭尽全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那蓝色的来源。
    “阿璟，快停下！”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阿璟，你这样会死的……”
    四息、五息、六息……
    一地的蓝色冰晶，凭空出现，携带着冷寒的雾气，迅速向战场四周蔓延。
    敌军将领惊恐地看着，那个从雾气中，缓缓踱步而来的身影。
    这个身影，每踏出一步，蓝色冰晶就在他足下扩散。
    战场四周，皆被冻在一片冰蓝之中。
    这个身影，面容刚毅，身材高大，长发半束半披，气质冷峻如冰。
    尤其是他那一双金瞳，熠熠生辉，摄人魂魄。
    更加令人惊骇的是，他身后跟随着数十只形态似鹰似豹的飞兽。
    那些飞兽的铁爪下，紧紧钩挂着数不尽的人头，这些人头在空中飘荡而来。
    这些人头的面容，永远定格在临终前的惊恐中。
    这一幕，无声地向人诉说，刚刚发生的惨烈屠杀。
    随着这个身影的步伐，飞兽缓缓飞行而来。
    宛如在他身后扯开了一面巨大的、阴森的、人头战旗。